妞妞是在旧历年的头天回来的,扶桑在蒸年糕,她以前的时候总是买年糕,那时候北平里面什么都齐全,各式各样的饽饽铺子点心局。
沿街叫卖的坐商跟走街串巷的行商终日不绝,如今商店里面供应的少,家里老的少的人也多,反倒不如自己做了。
用小枣儿洗干净了,裹上黄糯米面儿,但凡能捏起来的都算是糕了。
宋旸谷买了蜜枣回来,递给她,“只有这些了,限制供应。”
扶桑点点头,“我吃蜜枣儿的,一个里面放一个。”
老一辈的还是喜欢吃小枣儿的,她很会画饼了,讲这个东西多好吃,“粘粘的,糯糯的,吃的时候嘴巴都要在一起,很香,吃到枣子的时候,先是甜丝丝的,等到中间吃到枣子肉的时候,比巧克力还要甜,我认为比巧克力好吃一点。”
宝珠很赞同,看她讲话大声,嘘一下,不自觉很大声地提醒扶桑,“小点声,舅舅睡觉的。”
扶桑低头把糕放大锅里面,差点酸的眼泪掉下来,是的,小荣总是睡觉,他总是困的很。
一会儿人不见了,就会去眯着睡一下,等不知道的时候,又起来了,他心里惦记着事儿呢,果真一会起来,要生火的,坐在灶口儿,这是他的营生。
跟宝珠坐在一起,“年糕年糕,一年更比一年高,我们宝珠明年更高了,过完年就高一截。”
扶桑不知道熟不熟,她又不敢掀开,“咱们火大一点,省的不熟,到时候再蒸就不是那个味道了。”
翁荔英也听着,她也不懂啊,这些年一个人过,当初的老妈妈人家也解除雇佣关系了,家里去了,她过年就一个人吃口饭。
看着也觉得热闹,结果最后出来,就整个的都在一起了,不是一个一个的,跟膨胀了一样的,拿都拿不出来。
几个孩子围着锅,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就是年糕啊
眼神夹着扶桑,扶桑最后找了铲子,拉的丝丝长长的,最后一人一个碗。
“妈妈,烫。”
“那你可以端着碗到院子里,一会就冷了。”扶桑跟小三子说,你烫我有什么办法,大自然给你吹冷是不是比较方便。
宋旸谷不吃,这个东西的话,本来就不是很喜欢,再加上你做的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下嘴的。
确实是很粘糊,糕面子买的好,吃一口嘴巴跟胶水一样的,宝珠就故意的,一张一开的,宋旸谷给她撒白糖最多,“爸爸,我吃完了,再来一点。”
吃一碗,能加半瓶子白砂糖,给宋旸谷就烦死了,“宝珠,你这样牙要坏的,你不能一口就把上面的糖吃掉,你得一点一点搀着吃,吃糕又不是吃糖对不对”
宝珠根本听不进去,端着碗跟小三子,一人一个坐在门口石头墩子上面,跟小三子聊天呢,“明天要过年。”
小三子烫的长着嘴,过年,谁知道过年是个什么东西,大概就是吃糕。
妞妞拎着个大手提包,她瘦了许多,但是人很精神,进胡同口的时候就在迟疑,临近年根,她回来了。
这样回来了。
当初走的时候,年少意气风发,多少重楼入青天。
如今回来却萧然,风也嗦嗦,骨也潇潇,总不是当年模样。
宝珠多尖的孩子,咕噜咕噜的眼睛打量着她,宝珠胖的腮帮子鼓鼓的,全家人没有胖的只有她一个,爱吃也会吃,小三子也跟她一样胖,一个大一点的矮墩墩,一个小一点的矮墩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