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仪摇头“不可这样说。”
到了俞星臣之前翻查卷宗的正厅,俞星臣把牛仵作的几份尸格拣出来给了她。
杨仪一份一份翻看了片刻,暗叹。
薛放跟着看了会儿,见无非是对于尸首死因描述、伤口描述,年岁、住地等等。
他并不明白“有什么不妥”
杨仪道“你们方才所说的是对的,俞大人分类的这第二等的卷宗里的人,都是牛仵作经手伪造出来的,假称被食人怪戕害而已。”
“何以证明”
虽然有了那牙齿中夹杂着血肉的骷髅头,但这不过是众人的推理,并无真凭实据。
杨仪将那几份卷宗递过来,道“我原先看的时候,就觉着牛仵作用词颇为奇怪,这些人的死因虽不一,但都是身亡之后怕死因有异,才请仵作查验而他们的死因,没有一个是因为被食人怪所害,这位老者,是无疾而终,这位则是因病而故,就算那个惊吓而死之人,也只说受惊胆裂,并没有提半个食人怪的字眼。至于伤口,则是统一的用了有明显撕咬齿痕的用词。”
“这又如何”
“对比起来,”杨仪把那份有目击人证的尸格拿出来,道“这个,则是详细记录,死法一致,都是被撕裂喉咙而死,但并无任何关于齿痕的记录。至于痕迹,牛仵作也记载了,你们看这个地痞,颈间裂口划痕数道,约一寸有余这当铺老板的,除了颈间致命伤,手臂也有擦伤痕,同样一寸有余,跟那面具上的凶器齿痕距离等同。”
把这些卷宗放下,杨仪道“牛仵作不是个没经验的,资历又深,他不可能看不出这些案子之间的异常,正因为他很清楚,所以才泾渭分明、甚至刻意地,把这两等案子尸格的记载,判的非常清楚,一面是死后有明显撕咬齿痕,另一面是死于裂喉,且注明了是划痕,他恐怕是想叫人知道,这根本是两种不同的作案方式。”
“换言之,前面一等的那些有齿痕的死者,并非是他所害,只是他利用的工具,故而死者的身份天差地远,无迹可寻。”俞星臣在旁道“而这个案子的被害人都是有罪责在身,没有一个是无辜的,这自然是属于精心挑选出来的。且案子都有目击者,就不用再费心伪造什么齿痕。毕竟只要造出前面的,再加上目击之人推波助澜,自然坐实了食人怪出没的传说。”
“但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费心选人,杀人,”陈献忍不住“难不成只是想恐吓民众”
杨仪说“总觉着他并不像是那样的人。”
陈献刚想说人不可貌相,薛放道“要只是单纯想挑起恐慌,那又为何要精心挑选个恶人来杀”
俞星臣点头“他应该别有深意是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用意也许”他瞥了眼一直呆若木鸡的宁旅帅。
杨仪轻声道“他不是巫知县从海宁府解调来的么难道他的所作所为,都只是出于自己的心意”
这瞬间,俞星臣心里好像有根线,一下子连在了一起。
薛放问杨仪“难道是巫知县跟他合伙的对了,那老家伙今晚上说什么是我害死的你,难道是这个意思”
陈献也问“仪姐姐,巫知县可好了能开口么”
杨仪道“我先前给他服了一颗朱砂安神丸”突然意识到什么“只是具体情形,还要再观察。”
这时侯俞星臣对陈献使了个眼色,陈十九闪到他跟前,俞星臣低低地跟他嘀咕了几句。
俞星臣吩咐过后,看向旁边默然呆坐的宁振“宁旅帅。”
宁振起身“俞巡检。”
俞星臣道“今实是多事之秋,先前沁州惨事,历历在目,而海州乃是海防屏障,极要之地,还要多靠宁旅帅费心,务必万无一失,如今天又落雨,四城的守卫不知如何”
“俞巡检放心,天黑之时我已巡过一遍,这是历来留下的规矩。”
“规矩虽好,可有的规矩一旦雷打不动,也有可能给人可乘之机。”
宁振惊愕“俞巡检的意思是”
“非常时期,非常处置,宁旅帅可懂我的意思。就是要辛苦你了。”
宁振深呼吸“无妨,只要能保海州安然无恙,末将一概从命。”
“那就好,就劳烦宁旅帅加派人手,再于四城周转,贼人已经公然在县衙下手了焉知不会有其他丧心病狂之举”
宁振点头“我这就去调度”他抱拳刚要走,又止步看看薛放陈献,最后迟疑地问俞星臣“俞大人,那食人怪的案子真的是牛仵作所为甚至知县”
“哦,这只是我们的无理猜测,”俞星臣安抚他“何况一应凭证还是缺乏,就等知县大人醒来后在做定论不迟。只是如今里头的事情交给我等,这外间海防,还是得宁旅帅操心,还请勿要分神。”
宁振咬牙“是。”
他刚要走,陈献迈步“宁旅帅,我随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