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问还好,一问郭成双就开始诉苦了。
“黄医士,您跟我们这种胥吏考官不一样,如何知道我们的难处”
又指着杜审言道“方才我还在问这位杜少府,京中吏部考官有没有什么陋规人情。”
“正是因为州县中多有人情事原本庐山县录事这等九品官职,就该是我们这些流外官考的,偏生被本州刺史直接给了做候选官的举子。”3
“我们这些流外杂色胥吏,实在是无本州县官位可考”
杜审言啊,这。
他忍住不去看旁边姜侯的脸色。
郭成双诉苦过后,还对眼前几人道“诸位官员都是从京中出来的,若是将来回京,能在吏部官员们面前说上话,好歹替我们下面胥吏说句公道话才是。”
又有些愤懑道“且这事儿也不是一两回了。我们还想着,既然明年入京一回,甭管能不能考上京城兵部的官也要试试去大理寺状告。”
杜审言边点头边心道倒是用不着我回京替你陈情,也用不着你们入京告状了
他余光已经看到,方才姜侯一直在手里转着玩的杯子,放下了。
又听姜侯转向那两位女医官问道“各地医署也有这种情形吗”原本属于流外的官职,却被侵占。
京中有太医署,各地也有官医署。
这些女医官到各地后,就在各地医署当值。
只见两个女医官摇头“医官不比这些州县官,凡是读书人都能做。医官考的还是医道。”且许多读书人,也不愿做大夫,觉得不够清贵。
“但”黄芪也不知为何,面对眼前这位身着胡服的女子,不自觉就把实话吐露出来。
“医署的胥吏多是当地医馆出身之人。他们还未有官职,见我们为女子倒是从京中考上医官,下派而来管着他们,自然多少有些不平之意。同为医官,有时候我们说话胥吏就并不肯去办,总要难为一下子。”
“唉,若是能由我们自己选女吏就好了。”
黄芪还道“譬如方才我们进门时,郭驿长也罢,这位杜少府也罢,都少不了讶异。”
又对姜沃很不见外道“唯有姐姐不惊讶,见了我们还似乎很欣喜。”
她就不免随口念叨了一句“可见,若是姐姐给我做女吏,必不会看人下菜碟,还要刁难我们女医官几回才罢休。”
杜审言原本捧着杯子做乖巧状喝水,闻言差点呛到好家伙,你知道你在让谁给你当女吏吗
姜沃笑眯眯道“好啊。”
她前世当病人多了,其实可想当个医院的院长或是主任了,如果在地方官医署就职,多少不得算个卫健委的干部啊。
也算是错位时空实现梦想了。
这一夜晚间。
姜沃铺开了纸笔,在灯烛下给媚娘和曜初写信。
写这兢兢业业十五载,梦想就是考一个九品官的胥吏;写这走出宫廷,从长安至江州,又从江州至庐山求学的女医官;写这大唐道路安然,出行皆有逆旅。
“做事的人应当被看见,也应当获得相应的报酬。”
在这个庐山旁的官驿,一个温柔的春日夜晚。
希望与憧憬,像是星辰一样璀璨。
姜沃从窗口望出去,看到无边无际的天空。
这大唐每一个生机勃勃,心怀希望的人,都让她觉得,她更加真切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