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午夜梦回,梦到的不是血流成河那夜,少时的公主跪在地上哭着求他;就是他推她下山崖,眉目温和平静;还有他置身火海,从她面前跳下。
梦里千回百转,她一次次试图扑过去,最接近的一次,她真的抱住了他。她喜极而泣,怀中的人却仍然变成了灰烬。
李令歌长时间地沉默着。
博容的决绝,留给她的教训太深,创伤太深。
也告诉她,她再神通广大,也无法将任何人当做博容的替身。她这条路走到了尽头,回首间,想留下的人,依然只是他。
可是到底为什么走到了这一步呢
李令歌安静地坐在冰冷的帝座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案头最上面那道请她选秀、为皇嗣考虑的折子。
她慢慢地伸出手,抚摸折子上的一字一句。
李令歌冷漠闭眼:“开始选秀吧。”
她再也不会爱人。
而女帝这条路,她又必须走下去,回头无路。
就这样吧。
她终究要成为博容所期待的那类帝王
也许没有了个人喜好与情感,更符合老师的要求吧。
这年腊月,本是官员们开始松懈的最后一月,沈青梧却收到圣旨,带着圣旨离京。
沈青梧依然没有见到自己夫君一面。
沈青梧不在意。
跟随她出京的将士们挑选干粮与马匹,对着地舆图讨论目的地,校尉追着她:
“沈将军”
沈青梧:“你负责此事。我出去办点私事。”
校尉着急:“马上就要出城了,你去哪里”
沈青梧出府上马:“我很快回来。”
沈青梧是去找张行简的。
今日不是上朝日。
她先回将军府找,无人;回张家找,无人;去官署找,说张相被人叫走了。
谁叫走的,没人问。
沈青梧站在人头攒动的官署中,手搭在腰间剑上,慢慢握紧。
她心不甘。
昔日闲得在家晃的张行简,为何今日怎么也找不到
沈青梧逼问一官员,好不容易问出“樊楼”这个地点。
那官员猜测道:“外国使臣到京,张相大约去陪人了”
沈青梧:“你确定”
官员为难:“我不确定啊。我怎么敢过问宰相的去处”
沈青梧心想:可恶。
找不到张行简,连长林也遇不到。她去张家都扑了空。
沈青梧往外走,与一急急下马的骑士撞上。
骑士:“将军,时辰到了,该出城了。”
沈青梧目色阴郁,抬眸顺着日光方向,朝遥远的九桥门街市眺望。
但是没时间了,她无法赶往樊楼,去寻夫君。万想不到她与女帝打好招呼,却在这里失策。
沈青梧失落,无言,上马。
一行几十人,到出事的青州后,会寻当地官署配合。
沈青梧坐在马上,看到他们车队中,有几辆马车,被将士们往上面搬东西。
沈青梧没有问。
下属主动介绍:“将军不在时候,方才官家来了圣旨,让内宦带来许多东西,要我们沿路去拜访一位过寿的老国公,替官家把贺礼带去。”
沈青梧没说话。
她想大约是李令歌那些收拢人心的手段吧,她这个皇帝,做的倒是蛮辛苦。
于是众人出城。
沈青梧郁郁出城。
当夜宿在一驿站,沈青梧下马径直朝驿站走去。
她的亲兵咳嗽一声,半途拦下她。
亲兵小声:“将军,你没看官家的圣旨吗官家说把贺礼送到前,每到一驿站,都要由将军亲自检查,确保贺礼的安全。”
沈青梧“嗯”一声。
她转身走向马车。
驿站前灯火三两盏,小二与将士们交接令牌,三三两两稀拉的人往室内去。沈青梧摆摆手,示意驱车的儿郎可以先行离开。
沈青梧很随意地打开马车门。
空气静了一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