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荌听完心里顿时懂了,怪不得刘掌柜让她别拿元宝的事情去问何掌柜。
“何掌柜难受,刘掌柜心里也不好过。”岁荌那日抱着元宝累到跪坐在永安堂门口,向来仔细她那身衣服的刘长春在看见小孩后,毫不犹豫伸手接过大步往里走。
岁荌想,刘掌柜可能是抠门了些,但不至于不在乎孩子。
失去女儿,她定然也痛苦至极。
“怎么能好受呢,”陈柳华道“亲生女儿在自己怀里咽了气,哪个当娘的受得了。”
从医者没能救下至亲,这种感觉无力又绝望。
可刘长春是个女人,她默默忍受了何叶的指责,只为让对方心里好受一些。
孩子没救过来,刘长春一句辩解的话都没说过,何叶说她医术不好她认下,何叶说她心里没有女儿她也没反驳。
对于何叶来说,两人的婚事就是母父之言,是他有从医天赋担得起永安堂,刘长春才听刘母的话娶了他。
如果让刘长春自己选,她不见得娶相貌平平无奇的他,也不见得会继承永安堂。
两人和离,女儿没了是一个原因,何叶心头的这个想法,恐怕是另一个埋得更深的原因。
然而没几个人知道,刘长春医术了得。
陈柳华道“她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就亲自帮人接过生。”
岁荌,“”
“你别不信,我女儿就是她帮忙接生的。那时候我夫郎难产,她母亲跟何叶不在药铺里,是她施诊扎穴,我夫郎跟女儿才保住性命。”
十三、四岁的刘长春施诊从容不迫,没有半分新手的紧张忐忑,宛如一个老将。当时陈柳华就知道这孩子没外头说的那么不堪无用。
小小年纪就如此了得的人,沉淀几年后医术更盛,只是外头都在夸她夫郎何叶,她便甘心站在后面打理药堂当个陪衬。
如果说刘长春是因为医术不行才没救回女儿,陈柳华万万不信。
那孩子是先天不足,留不住。
何叶当年可能不愿意相信或者没勇气承认是他自己怀胎时就出了问题,自欺欺人的把火气撒在刘长春头上,只有这样才能抚平他失去女儿的痛苦,否则他如何活得下去。
刘长春心里也清楚,这才一句话都不辩解。
可当时抱着小小的女儿坐在床边时,感受到她逐渐没了呼吸,刘长春的心都疼碎了。
这些话如果不是陈柳华说给岁荌听,岁荌真的很难从刘掌柜那张貔貅脸上看出她还有这样的过往跟担当。
今天来衙门,事情虽然没办成,但听了一肚子的陈年往事,导致岁荌回来的时候看见刘掌柜,都觉得她像个深藏不露的高手,隐忍又强大。
刘掌柜,“”
刘掌柜站在柜台后面扒拉她那枣木算盘,被岁荌看得心里发毛。
她默默从抽屉里掏出一面小铜镜,将自己的脸看了一遍。
也没脏东西啊。
瞧见岁荌回来,原本坐在柜台旁边小矮凳上的元宝立马眼睛一亮。
他颠颠地朝她跑过来,站在她身边,跟只见到大狗的小奶狗一般,小脸发光,高兴的就差围着她摇尾巴了。
岁荌垂眸,伸手揉他脑袋,故意恶劣地问,“今天扎针时是不是哭了眼睛怎么红红的”
元宝最怕别人说他哭,闻言立马摇头。
“没哭,”他指着小矮凳,软声软气,“坐那儿有风,风吹了眼睛。”
明知道有风但还是坐在那里,因为那儿视野最好,一眼就能看见她回没回来。
岁荌抿了抿唇。
他肯定是怕她跑了不要他了,才在这儿巴巴地等着。
岁荌蹲下来,心里有点点的不是滋味。
刘掌柜看岁荌不进来,便朝她招手,“别蹲着,过来跟你说件喜事。”
她朝元宝努嘴,“有人看上他了,想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