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暥靠在阿迦罗肩上,无力地垂着头,血像融化的玛瑙不断从唇边渗出。
阿迦罗的手上全是鲜血,他以前从来不知道血是那么温热柔滑,带着有如绸缎般的质感。
鲜血不断从萧暥口中涌出,好像他那一身绛红的锦袍就是用他自己的血染出来的
阿迦罗的头皮都炸了,他瞪起猩红的眼睛。
喝酒喝到吐血,这人是疯子吗
“来人,叫巫医来”
魏瑄一口气跑到北狄大营,夜已经深沉,他只穿了一件薄袍,夜风刮在身上如同刀割,剔骨蚀肉地疼。
不出所料,他被巡夜的武士拦下了。
“我要见阿迦罗世子”
北狄武士听不懂他说什么,见他年纪虽小,但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也不敢怠慢,又不敢放他进去,于是面面相觑。
魏瑄焦急比划道“你们这里有人会说中原话么”
这回似乎有人懂了,“去,叫余先生来。”
片刻后,一个佝偻着背的中年男人匆匆赶来,一名北狄武士边走边跟他说着什么,还指了指魏瑄。
余先生只穿了一身夹衣,看来是仓促出帐来不及换。
他四五十岁,没有胡子和眉毛。魏瑄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以前的宫人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先生,我想求你一件事。”
阿迦罗从来没这样慌乱过,他抱着萧暥,只觉得他的身躯清瘦得骇人,隐隐都能触摸到匀称的骨骼。
阿迦罗不敢用力,只是小心翼翼托着那不禁一握的腰。心道他平日里过的都是些什么鬼日子
“巫医呢怎么还没来”
卫兵“夜半,或许还没起身。”
阿迦罗怒“再不到,告诉他这辈子都不用起身了”
这时,帐外响起一道幽暗的声音,“世子,我可以进来吗”
“余先生”阿迦罗一诧,立刻道,“快,请进”
余先生低头进帐,目光只短暂地在胡榻上停顿了一下,便谨慎地收了回来,问,“萧将军是醉酒了吗”
“先生来的正好,你医术高明,他吐血了,赶紧给看看。”
余先生低头道,“世子,你这样我没法瞧病。”
“哦。”阿迦罗才反应过来,他轻轻把萧暥放平躺下,又给他拽好兽皮毯。
余先生在榻旁坐下,从毯子下掏出他一只手腕,搭了一会儿脉,又附耳在他胸前听了一会儿。
然后才垂着眼皮道,“萧将军或有陈年痼疾,身虚体弱,加之长期劳累,饮酒过量,发病了。我这就给他熬点调理的草药。”
“好好,赶紧。”
余先生走出几步,想起魏瑄的嘱托,又回头看去,就见阿迦罗正专注地看着萧暥,看来小殿下交代的事,已经没必要再做什么了。
余先生走后,阿迦罗反复地琢磨着他说的话。
陈年痼疾,长期劳累,饮酒过量他果然过的都是什么鬼日子
睡梦中,萧暥不老实地挣了一下。阿迦罗刚想给他拽好皮毯,就听他口中低声道。
“七百匹马,嗯”
“什么”阿迦罗中原话本来就不是熟练,加上那声音很微弱,于是他侧耳贴到他唇边,“你说什么”
“唔,战马。”
这一次阿迦罗听清楚了,顿时恍然。
他皱起浓眉,“为了几百匹战马,你就喝酒喝得吐血”
阿迦罗眼睛简直喷出火来,扳起那张苍白失血的脸,“你是不是真疯啊”
“你不懂。”他轻轻动了动唇
那声音意外地低柔哀倦。
阿迦罗再大的火气,一下子,熄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