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示意,却是房玄龄亲自捧来了一卷白麻纸,姿态还极为恭敬。魏征大为诧异,赶紧双手接过这张白麻纸,而后小心展开,却见抬头清隽飘逸,赫然竟是皇帝御笔
十思疏
臣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理,臣虽下愚,知其不可,而况于明哲乎人君当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将崇极天之峻,永保无疆之休
魏征逐一读下,心中却不觉渐渐纳闷这篇奏疏鞭辟入里、高屋建瓴,辞工文畅,的确是一等一的好文章。只是只是
只是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即视感呢
魏征逐行看过,展开白麻纸最后一节时,却不由一愣这篇奏疏竟然断在了中间,再无下文。
他抬头看去,却见皇帝微微而笑“魏卿,这篇文章如何”
魏征犹豫片刻,俯首复命“的确是顶尖的文章,不过”
他踌躇迟疑,纵使才思敏捷,也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那古怪的感受。
皇帝凝视自己的大臣,嘴角却不觉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笑意天幕在介绍贞观朝诸位名臣时,曾贴心奉上了他们的谏言与方略,而这篇谏太宗十思疏,正是魏征魏玄成的传世名篇,不朽之作
当然,由于篇幅所限,天幕并未将十思疏展现完成,所以就得让三十七岁的魏征参详斟酌,一脸茫然的欣赏自己十年之后的手笔了
房玄龄毕竟是忠厚人,不像二十九岁的青年皇帝那般促狭。但皇帝的至亲长孙无忌就要损得多了。长孙大人微笑开口
“魏大夫为何迟疑不语”
魏征拱一拱手,尚未接话,却听长孙大人慢悠悠又来了一句
“魏大夫是否觉得,这奏疏真是熟悉之极,仿佛字字句句都是从自己喉咙里说出的,所思所想都与自己毫无差别,亲切熨帖得不得了”
魏征倒吸一口凉气,不觉瞳孔地震
你是怎么知道的
贞观元年二月二十一日,皇帝下令将谏议大夫魏征调入新设之“研究室”中,与长孙无忌、房玄龄等共事,以备咨询。
东宫旧臣居然能蒙受新君如此信任,当真是意料不到的宠遇。一时间魏征的宅邸门庭若市,亲朋故旧纷纷登门道贺,在奉承恭喜之余,还旁敲侧击探听魏大人巧获恩遇的缘由。
但魏征归宅之后,数日来却闭门不出,只派亲近的子侄款待来客;唯有几位知己朋友被邀入后院,稍作寒暄。这些朋友自然也没有打听出什么所以然,但离开后时大为诧异魏大人一切如旧,只是一部胡须稀疏了不少,左脸处还有老大一块乌青。
难道是后院的葡萄架倒了不成
这谜题始终不得其解。还是日后太极宫侍卫们聚饮,才在酒后透露出了一丁半点。镇守禁中的侍卫醉醺醺向同僚吹嘘,说自己曾看见魏大人被皇帝召见后步行出宫,一路上神色呆滞两眼发直,一边念叨着什么“天命”、“大一统”、“十思疏”一边撕扯胡须,甚至还在两仪殿的门口处摔了个四脚朝天,半日翻身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