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祖龙心中却不觉也微微一动这本九章算术是从所谓“汉代文化展示”的直播上兑换来的,消耗了他一大笔偏差值;但如此珍贵罕异的书籍,仔细翻阅后却只能令人疑惑。所谓“文化”者,以文化之也;此书中莫名其妙的数字与计算,也能叫“文化”么就算是“文化,又凭什么昂贵至此
祖龙百思而不得其解,但忖度再三,却以为此书必有妙用。今日特意令扶苏交予墨家,未尝不是想从墨家弟子的反应中窥伺出底细。
如果这套玩意儿真的值这么多偏差值的话
他不觉眯了眯眼。
眼见父亲神色严肃,扶苏只能小心将这算数收好。
祖龙又道“除此之外,农家一脉素来也与世无争。农家劝农耕而重衣食,与秦国耕战的根本不谋而合,未尝不可以收为我用。把这张图给他们。”
皇帝又掷下一卷绢帛,展开后是以墨涂染的沟垄耕地,起伏错落有致;画卷中几个农夫正俯身锄地,似乎在将土壤逐一挖出,堆砌于长垄之上。下面依旧是细密的小字
“代田法,赵过”
扶苏仔细打量这绢帛。虽然他对田亩农耕不甚了了,但隐约已经猜到了父亲的良苦用心
“陛下”
始皇帝打断了他的话。
“朕想了很久,只觉这所谓的基本盘,所谓的朋友搞得多多的,真正是至理名言。”皇帝道“但朕反复思索,相较于相较于刘邦那个汉而言,大秦的朋友委实太少,敌人也委实太多了。这遍天下的敌人之中,有些是朕的过失所致,有些却是历年的积弊,实在难以弥补。撇开六国余孽不谈,便是百家诸子中的显学高士,便也难与朝廷冰释前嫌,乃至同心同德了”
说到此处,不唯扶苏悚然而惊,就连李斯与叔孙通亦不觉抬头,怔怔望着皇帝。
显然,在大受刺激、痛定思痛之后,皇帝终于一扫往日的刚硬与操切,再一次恢复了当年平六国时的理智与敏锐。昔日所向而披靡的“秦王政,俨然又把控住了局面
在这样的理智与冷静之下,皇帝迅速展现出了过往精准而尖锐的判断力。他的见解一语中的,直击了大臣们绝不敢稍有提及的大秦弊病秦的敌人,实在太多了。
秦人师法申韩之术百余年,固然能富国强兵横扫天下,但得罪的学派却也不计其数;彼此恩怨盘根错节,早已经不再是单纯的辩理问难,而成了不死不休的意气之争如儒、道、纵横诸家,谁不在传道时痛骂商君的“阴贼”、“刻薄”而法家痛加回击,干脆将纵横游说的辩士、师法先圣的儒道士人、带剑立名的侠客等等统视为国之蛀虫,号称“五蠹”,一旦秉持国政,立刻下手横扫,将百家尽数料理干净。
如此反复数轮之后,法家与诸子已成死仇。尤其是儒家纵横家等玩嘴皮子的高士,谁看到“五蠹”论不是深恶痛绝即使朝廷有意修好,也绝难弥补百余年的隔阂。
正因如此,皇帝的言下之意才昭然若揭既然玩嘴皮子的门派已经无法联合,那么就只能招揽专注实务的墨家、农家了。农、墨两门的弟子醉心的是农耕与手工的实际,是躬亲庶务、积小为大,逐步变革天下;这样谨慎而又踏实的思路、小心而细密的作风,绝非诸子玄之又玄的高谈阔论可以比较,只要朝廷愿意为他们实践的物资与场地,想来他们不会拒绝招揽。
更不用说,始皇帝还为他们预备了重金兑换来的厚礼,足以令这些学者弟子色授魂与、心醉神迷的至宝。
始皇帝负手踱步,并没有在意长子与大臣的惊愕目光,犹自在梳理思路,缓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