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妩离开时,恰逢日暮。夕阳把她的影子拍在朱漆大门上,拉得分外的长。
“你嫁给元绍后,要孝顺舅姑,夫妻之间互相忍让,日子才能安稳过下去。”
说着本该由女性亲长嘱咐的话,外公似有羞赧,又字斟句酌。
“婆母毕竟不是你的亲姨母,难免有不周之处。若遇见了,小事则忍,大事找你表兄和姑父做主。”
阿妩含着笑,一一点头应了。
“外公,我走了。”最后,她故作轻松地挥了挥手。
朱红大门阖上,夕阳也彻底被夜幕吞噬。
沉沉暮色一霎映在阿妩的眼中。
腰间的银子沉甸依旧的,却有了截然不同的意义。她不打算靠外公离府,所能仰赖的,唯有怀中三百两纹银。
踏着夜色,阿妩回到了国公府的偏院之后,迫不及待打开了书篮,一本本翻看起掌柜送她的书。
从前,阿妩读过不少书,都是从父母的书架上偷来的。后来双亲与姨母离世,那些藏书斗转腾挪,落进了国公的书房,她就再也没机会观瞻。
好在她自小记忆不错,读过的皆有些印象。无书可看之时,便把记忆翻出来回味,聊以打发时光。
借着灯火,阿妩看清封皮上的书名时,不禁有些讶异掌柜的不仅塞了话本,还把四书五经和各种杂书打包了一份。
定睛一细看,她又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四书五经”只是个封皮,裹着的是些香艳本子,和圣人言毫无关系。而所谓的“杂书”,才是真正的科举用书。
律法书、算经书、诰表册无一不是举人试的内容。
阿妩莞尔一笑,这掌柜倒是个妙人。
月明星稀,是读书的好时光。她随意挑拣着,却被其中一本话本吸引了目光。
女驸马
这是什么新奇的故事
阿妩随意翻开,一读就入了迷。灯油烧得只剩拇指大的一点,往常她早该心疼了,这一回,双目却久久凝在一行字上,不曾离开。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新鲜。”
阿妩的心头烧起了一把火。
一个荒诞的念头浮现在脑海,再也弹压不下去。
想离开国公府,大可收拾细软、一走了之。但作为未嫁女,但凡被寻到了行踪,只能名声尽毁,谁都能踩她一脚。
她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一个能让国公府有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哒身份。
思索了良久,阿妩才移开了目光,轻轻舒了口气。她再度打开古旧的书箱,找出一个微微泛黄的文牒。
想打瞌睡的时候,父亲早在许多年前送来了枕头。
身份文牒上书
陈甫,男,顺平三年五月二十六生人。
这份度牒,官府或许没有记录,却一点也不假。
她出生不久,父亲刚中探花。官府便派小吏上门登记。
那小吏是个走后门的糊涂虫,既不识几个大字,搞错了她的名字;又爱胡乱揣测,竟以为唐探花郎是入赘陈家。
度牒办了下来,众人一看,竟然只有生辰是对的。
母亲有些生气,父亲却付之一笑,将之留了下来“等阿妩长大了,把这个给她看,岂不是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