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高悬,照得山路旁的溪流似一条银色的丝带。
吕瑛的母亲吕晓璇正在追一个和尚。
身穿玄黑男装的女人剑眉入鬓,五官俊美非凡,黑发束成高马尾,夜里风寒且大,风吹得她碎发凌乱。
吕晓璇张弓架箭,只听得破空声一响,箭支穿过夜风,穿透前方狂奔的和尚,箭头没入肩胛骨缝,从胸前出来,血溅了一地,和尚惨叫着摔在地上。
她下马走到和尚面前。
“赛花娇,本名花大强,赤城派第三代掌剑弟子,六年前奸杀女子、幼童三十七名,死不足惜,难怪我那些同僚抓不住你,原来是藏金安寺里做和尚。”
赛花娇恨恨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煞星,爷也是倒了血霉了。”
来人正是有“神弓吕”之称,两年前在边关一箭射穿孟国八皇子脑袋,被皇帝封了琼崖县子的吕玄,她真名吕晓璇,实为女儿身。
吕晓璇一刀剁了罪犯脑袋,骑马回城。
北城白囍胡同,她敲开一家棺材铺子,举着头问“能腌吗我要保至少半个月不腐。”
那棺材铺掌柜也是见过世面的,他说“能腌,明日来取。”接过人头,收了定金,便关门送客。
东滨城的北城是极荒凉的,南边会热闹些,水手、风俗业人士都聚在那边,若有海商或琼崖岛上的人渡海而来,便会进入东滨港,在这里踏上土地。
北城点得起灯的人家不多,一到夜里便都睡了,街道是黄土铺的,白日牲畜会随地拉粪便,被一些路过的老农捡走,肥壮的老鼠、虫子窸窸窣窣爬过,吕晓璇的目光掠过巷口,一只小小的脚躺在地上。
只有脚,更上面的小腿、大腿、整个人都没有了,这样的场景在古时很常见,吕晓璇却怎么也适应不了,一股寒意从她心口升起,她加快脚步,一路运转轻功,如风般掠过东滨城的泥巴路。
她定的客栈房间在二楼,之前不想惊动掌柜和伙计,便开窗用轻功出来,如今想故技重施再走一回窗,却发现窗户被锁了。
寻常父母这时候该发火了,吕晓璇只是叹息一声,轻轻敲窗户“瑛瑛,是我,我是娘。”
孩子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爹还是娘”
吕晓璇耐心道“娘。”
吕瑛“骗人,咱们出门前说好的,在外我得叫你爹。”
吕晓璇“那我就是你爹,崽啊,开窗啰,外面好冷。”
窗户开了,吕瑛抱着布狗站在窗后,眼含两包泪水,神情倔强,穿得单薄,真是个让人不忍责怪的小可怜。
吕晓璇上前搂住他小小的身子,好声好气“对不起啊,我想着你能一觉睡到天亮,才没和你打招呼。”
吕瑛小大人一般回道“我知道,你总是这样,之前说的什么出门前一定和我打招呼都是哄我的,你看,我脸上一点惊讶也没有。”
吕晓璇“不哄你,真话,我下次肯定不再犯了。”
小祖宗对亲娘总是格外宽容,吕晓璇抱着他摇了摇,瑛瑛就不生气了,只用小手指点点母亲的脸“你好冷啊,娘,快睡觉吧。”
吕晓璇连声道“好,好,睡觉。”
脱了外衣,吕晓璇抱着儿子躺好,拍着他的背背,想哄他再做个美梦,吕瑛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呼吸便均匀起来,吕晓璇才松了口气,又偷偷闻领口。
她也不知有没有留血腥味在身上,不过既然嗅觉灵敏的儿子没说,那就应当是没有的。
吕晓璇心大,闭眼就睡着,瑛瑛睁开眼,鼻子动了动。
哼,一股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