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容离开洛阳,出发去江南的时候正是七月底,一年之中最热的时节。
那日太后同安丰王陆晄来宣政殿探了虚实,十数日召见了许多重臣边将,有些已未见皇命为由,拒不进京。进京的之中,大多数又实在畏惧陆慎的威名,除非亲眼见着陆慎的尸身,否则不敢轻举妄动。除了一二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者,响应者寥寥无几。
如此,等了半月,太后已经实不耐烦了,言道“这些人不过是我陆氏的家臣罢了,届时新帝登基,传圣旨可定天下,要紧的京城里边。不过这样的大事,原本没有他们可以置喙的道理,请宗亲里的几位王爷来,定了大事便可。”
她话虽这样说,只安丰王陆晄却十足地沉得住气,他虽不大得陆慎重用,却也在战阵宦海里沉浮了近二十年,本能地觉得不对劲,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他连着秘访了数位大臣勋贵,又星夜赶来宣政殿求见林容。
林容那时刚哄睡了阿昭,正在妆镜前拆着发鬓钗簪,已经预备歇息了,听人传话,倒是十分地诧异“只有安丰王一个人么”
翠禽回“是,只有安丰王一个人,看起来似有要紧事。”又披衣整妆起来,在偏殿宣了陆晄进来,隔着帘子问话。
那话其实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不过是禀告他夫人昨夜早产生了个女儿,母女平安,因着这胎儿早产,命师说这孩子福缘浅薄,因此想请皇后赐了名字,压一压这孩子的命格。
林容坐在那里,实摸不着头脑,勉强敷衍了几句,便挥手命他退下了。
她回殿内的时候,陆慎已沐浴过了,松松罩了间外袍在那里握着卷书,见她来,搁了书,只道“睡吧”
林容嗯了一声,躺在床上好半晌,却实在睡不着,翻身起来,推了推陆慎的肩膀“你说安丰王,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至少也是猜到什么要不然怎么会这时候进宫,见了我也只说这样的小事”
林容手肘半撑着,半臂的青丝柔柔垂在陆慎肩上,一股烟笼水雾的胭脂香顿时袭来。
陆慎敷衍地嗯了一声,免不得心猿意马,伸出一根食指轻轻挽着一缕青丝“或许吧”
林容似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她微微蹙眉的样子极认真,陆慎闷笑一声,拉了林容在怀里“放心”
过得几日,陆慎已经足足一个月未曾召见过大臣了。此前他南下江州,虽不曾在洛阳,但也有批阅的奏折传来,也曾召见江南臣工。此时,虽称托病,不但见不着人,连只言片语也无。
这些人,成群,一日日上奏折,请陛下视事,又或者请重臣过问陛下的脉案。
林容初时不理,这那雪片般的奏折飞到案上,也的确叫吓住了,颇有些拿不定主意。陆慎握着卷书坐在一旁,颇有些置之不理,全交给林容处置的味道。
林容只得把那些折子留中不发,只可惜压是压不住的,她并没有那个威望,不过日,竟有那耿介的大臣跪在宣政殿外,求见陛下,颇有见不到陆慎便撞死在殿前的意思。
如此又勉强压了三四日,林容实无办法,扔了折子在陆慎面前,问“你还是装多久,只怕你要试探的人,早就惊醒了”
陆慎只道“再等一等。”不过到底是夜召了德公进殿来,也不知谈过了什么,第二日那跪在宣政殿前的大臣都散了个干净,再无人纠缠。只那折子仍旧一日日送到宣政殿的案头上,言道,陛下患疾,又有烧香祈福做道场的折子递上来。
林容正疑惑着,又过了三日,太后便命人来禀告“太后这几日很是不好,头疾痹症都犯了,昨夜里迷糊起来,直叫着陛下的名字。奴婢们不知如何是好,还请皇后娘娘示下。”
林容转头去瞧陆慎,见他正握着阿昭的手,教她写字运笔的姿势,仿佛并没有听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