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接触下来,虽说我确信眼前的少年杀死我就跟碾死只虫子那般轻易,但他似乎也并没有我最开始想象得那样无可救药。
我不是没有冒出过一些天真的念想,比如他会突然良心发现,选择放弃造神计划并从愚人众脱身跑路之类的。
然而,越是深入其中,我便愈发清楚地认识到,人偶少年在这场计划中不过是一枚启动式零件。他至关重要,却也并非不可或缺。
他只不过是一个能完美耐受各种高强度实验和海量情报数据的容器而已,以人类科学技术的发展速度来看,造出一个能够取代他的新人偶容器指日可待。
想到这里,我不禁深深地叹出口气。
“抱歉,类似的话我不会再说了。”我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回被暂且搁置的工作上,轻声道,“你就当我讲了个不怎么好笑的冷笑话吧。”
大抵是被我那句一针见血的发言触碰了逆鳞,少年再次把自己关回了那座暗无天日的房间里,一整个下午都没再出现过。
插件开发完毕后,工坊内的学者数量肉眼可见地变少了一些。
爱说风凉话的少年不在,邻座的学者们也都撤走了,我便安心地连换了好几个坐姿,怎么舒服怎么来。
周围一旦安静下来,人就容易胡思乱想。
我从艾尔海森想到家里软乎乎的小床,又从德利亚贤者想到下落不明的赛诺。断片式的画面在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逛了一轮,最后被解除门禁的清脆声响猝然打断。
我往门边一看,蜷在椅子里的身体顿时僵住。
“阿扎尔大贤者您是来视察工作的吗”
“你们的工作进度会通过虚空终端实时同步给我,算不上视察。”古板的老人似乎并未因我不甚雅观的坐姿感到不悦,末了甚至还态度和善地加上一句,“辛苦你了,做得很好。”
我熟练地搬出一套假意谦虚的说辞活络气氛,随后试探性地问“那您这次来是”
“之后在这里进行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工作,我会让那些级别较低的学者过来接手。”大贤者略微一顿,缓缓道,“我是来带你回教令院的。”
“”
谁信
依我来看,带我回教令院是假,给我找新活才是真。
抑或者说,他不过是想把我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着,以免知晓太多内情的我反水惹出事端。
然而无论如何,我现在都不能贸然反抗大贤者的命令。
就目前而言,一线情报一定是最重要的可利用资源。赚取阿扎尔的信任百利而无一害。
刚进须弥城,大贤者戴在耳后的虚空终端便短促地闪动了三下。那是收到新消息的提示。
他与虚空响应了片刻,眉头深深皱起,原本朝着教令院迈出的脚步也随之转了个方向。
见大贤者面色不虞,我识相地
保持着沉默,亦步亦趋地跟随在他身后。我俩一前一后地在城内穿行了一阵,最后顺着一条回环的长廊走进商铺云集的大巴扎。
这里是须弥城内市井氛围最浓郁的地方。虽然人们常说,南有宝商街北有大巴扎,但比起鞭长莫及的奥摩斯港,被教令院下属机构直接管辖的大巴扎在更为规范的同时却也少了几分集市应有的活力和生气。
然而,眼下的大巴扎倒是一派悬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景象,好似过节。
我歪着脑袋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今天好像还真是个节。
大贤者带我来到一处露天剧场的舞台中央。
他的助手塞塔蕾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此刻正在舞台上跟一个漂亮的红发小姑娘争论着什么。
大贤者迅速加入其中,与其说是争论,倒不如说是他与塞塔蕾单方面的训教。
他们的意思大概有两点一,禁止举办未向教令院报备的民间神明祭祀,比如这场正在举办的花神诞祭。二,艺术是俗不可耐之物,身在以理性著称的学城,追求艺术是蒙昧可耻之事。
站在他俩身后的我悄悄翻了个白眼。
无聊。
管的真宽。
是不是闲得慌
没过一会儿,有三个女孩子渐行渐近。
其中一个看起来气质优雅落落大方,像是个大户人家出身的千金小姐。
中间那个留着一头漂亮的金色短发,高贵又干练,既像是公主又像是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