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被其他事牵绊、淹蹇住,也少说不得派人回来告知一声。
哪有这样没声没息地消失的
她心内不安。
尤其是,更想起了在正房外偷听到,长姐与父母谈到的机密。
谢无寄是有亲生父亲的。
他那位父亲出身豪族,已经年老,膝下只有两个儿子。
换做是她,只怕也想赶紧把这个流落在外的儿子接回去。
豪族不像他们小门小户,只有那些家产,这个继承了便没有那个的。他们正是要枝繁叶茂,子嗣旺盛,才能结交更多的姻亲、延伸更多的根系。
如今谢无寄已经长大,已不用再担心夭折,现成的一个子嗣,谁会不高兴
更何况
李三姑娘死死抿唇。
那次在布政使府见到的贵族小姐,对谢无寄青眼有加。
很难说,她是不是就是谢无寄家中的亲眷,知道了谢无寄的身份,要带他回去的。
或许谢无寄就将会成为那位小姐家的姻亲。
李瑶娘从未如此不甘心过。
她才是看着谢无寄长大的人。
她看着谢无寄从小小一个男童,逐渐拔节生长,渐渐成了少年,成了如今这个清越出众的模样。
她长这么大,再未在身边见过这样出色的人物。
向来都是她对他有特权,可以欺负他、让他为自己做事,而谢无寄也一向不会反驳,听之任之。
习惯上了牧人的快感之后,没有人可以放下的。
她一定要想什么办法,把谢无寄留下来。
或者。
让她跟着他一起走。
李瑶娘这个初次诞生的念头,大胆得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可是压下那些自我审视的道德和廉耻之后,这个念头,就越来越得到了她的感性支持。
谢无寄是豪族子弟,是注定要回家的。
她是他贫贱时相识,他又一向对她百依百顺。
要是能嫁给谢无寄,跟他回去享那豪族富贵从此,她一个人独享谢无寄的好,被谢无寄纵容
李瑶娘心跳快得她发慌,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竟然这样大胆,又是这样不顾德行、礼仪的束缚。
李瑶娘把被子拉过头顶,脚心都绷紧了。
乡野的寂静之中,突然传来拍门巨响。
这深夜的拍门声把李府所有人都惊了起来,本就没能入眠的他们,更是一下子就坐起身,穿鞋更衣,叫下人推门去察看。
李瑶娘等待不及,不知是不是谢无寄的消息,赶紧地下了床,推开门出去,跑在院子里去看。
月光如水地拖曳在院中,月洞门下穿过人影,葡萄藤架风吹轻抚,幽然清冷。
高高烧起来的灯笼照耀下,外面县衙快手的袍服红得发紫,一张平凡的脸上,严肃而不耐地吐出些字眼来。
“你们家的表侄已亡故了,在方寸寺后遇到了山匪,死无全尸。”他嘱咐说,“县衙已去领了人,只是尸骨太碎分辨不出,需要家里出些治丧费。”
轰隆一声,晴朗的冬夜竟劈过一阵惊雷。
冷风疾厉在野草上卷出一条长道,由远处逼近,快手的脸被照得那样不真实。
李瑶娘站在原地,耳中轰鸣,看见不期的暴雨浇在檐上。
只恨那灯油没能滴下一大团来,灼烧眼前的世界。
这夜暴雨,也不期然浇在了许多人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