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凉州时,卫寂就很喜欢许怀秉家中的一个膳娘。
那膳娘是他从岐孟带过来的,点茶、做茶果子是一绝,那次茶宴的十一道花果子便出自她手。
每次来府里做客,膳娘都会给卫寂做精致的点心吃。
那时卫寂就是个小酸儒,说话虽不摇头晃脑,但也一板一眼,待谁都很客气,还常把礼教挂在嘴边,又呆又乖巧的模样很招那些膳娘的喜欢。
许怀秉不在的时候,她们还会故意逗卫寂。
卫寂脾气很好,从来不生气,被闹得厉害了也只会躲着她们走。
比起温柔如水的虞姑姑,东宫来的管事嬷嬷就要稳重严肃一些,对卫寂入口的东西都要查看一遍,行事很有章程,但也让人不敢亲近。
早上许怀秉来探望卫寂的时候,就被这个管教嬷嬷以卫寂身体不便拦住了。
许怀秉没有说什么,离开竹舍坐车去了东宫。
下了课,许怀秉让马车从后院绕行,先来看了一趟卫寂。
这次管教嬷嬷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早上卫寂醒后,她让人把屏风朝后挪了一丈,从里屋挪到外间,远远地与里面的卫寂隔开了。
姜檐派她来的目标便是不让卫寂多跟许怀秉接触。
隔得这样远,说话都要嗓门大一些,许怀秉自然不会扯着嗓子与卫寂喊,他将一本书交给虞姑姑,让她拿给卫寂看,以此来打发时辰。
卫寂接过来发现是一本很难寻的古籍,不敢多翻阅忙将它又还给了虞姑姑,“这太贵重了。”
似是知道他会拒绝,许怀秉还交代了虞姑姑一句话,让她转告给卫寂。
“公子说,书是给人看的,若是放在家中积灰便失去了它的意义。”虞姑姑将书放到卫寂手中。
卫寂僵硬地抱着它,“可是”
虞姑姑劝道“公子都这样说了便是真心想送您,您不肯拿是拂了他的好意。”
卫寂如捧烫手山芋,话虽如此,可怎么好平白授人东西
想了想卫寂说,“不如这样,算是我借的,等过段时间我抄录一份,再将原本还给他。”
虞姑姑无奈,只好这么去跟许怀秉说,末了又叹气,这孩子心眼太实在。
她私心是想撮合自家公子跟卫寂,昨日那个太子看着就不像是个好脾气的人,哪里有许怀秉温和儒雅
可卫寂事事跟许怀秉客气,怎么看也不像有那方面的心意。
虞姑姑都替许怀秉着急,反观他本尊倒仍旧镇定从容,听到她还要劝卫寂,反而说,“他怎么自在便怎么做罢,不必强求。”
一句不必强求让虞姑姑又一叹,心中也很是不解。
两个脾气这么好的人,怎么偏偏凑不到一起
她并非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但无论是几乎看着长大的许怀秉,还是卫寂,她都有一种爱护之情,因此忍不住多了一句嘴。
“您总是这样淡淡的,小公子未必知道您的心思,有时候您还需主动一些。”
许怀秉从小到大便是这样,庄重、自持,矜持而不争。
有时看他小小一个孩童,背永远都是挺直的,行事永远稳重,说话从来都是不骄不躁,虞姑姑便觉得小君子这个名头着实是个枷锁,它束缚了一个孩子该有的天真与烂漫。
许怀秉确实束缚在其中,但被束缚的不是天真烂漫,而是疯与魔。
虞姑姑那句小公子未必知道您的心思,许怀秉在心思一字上品了一番。
他想,他对卫寂确实是有点心思的。
但这点心思究竟有多少,许怀秉并不清楚,也无从考证。
第一次见卫寂时,许怀秉记得很清楚,是在一个梨花开的初春,卫寂前来讨不小心掉到庭院的风筝。
那时的卫寂很稚气,大概不常与外人打交道,眉宇间还藏着一丝怯,一双眼乌沉沉的。
在听到他是岐孟人氏后,那双形容精致的眼睛很明显亮了一下,露出许怀秉见惯的钦慕神色。
岐孟出过很多大儒,可谓是天下读书人向往之处。
一听从岐孟出来的,看样子还是一个世家子弟,哪怕卫寂还不知许怀秉是哪一脉,光这个名头,又看他的模样,便断定他饱读诗书。
后来风筝又断了一次,上面还写着一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