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颢望着愤然的崔劭,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你为什么就觉得这种事能受我控制”
崔劭怔住。
崔颢轻叹“若能控制,你母亲又如何会动情,不动则不伤的道理,你以为你母亲不懂吗”
既然懂,那为何因为难以自控吗
倘若能控制,母亲岂愿意放下世家贵女的骄傲卑微乞怜。
倘若能控制,父亲怕是也不愿意为了一个人失意二十载。
便是妹妹,倘若能控制自己感情,她应该不会挑了这么多年还没挑到她心心念念的如意郎君。
崔劭心头一片紊乱,那些年被欺骗的愤怒,父亲的绝情失意,母亲的不幸不争,都只源于难以控制
为何就难以控制妹妹母亲便罢了,女子囿于后宅,天地有限,婚姻情爱只能成为重中之重,可父亲他的自制力呢
“无忌,你怜悯你的母亲,对我不觉得太苛刻了吗我把能给与你母亲的一切都给了她,尊重、权势、体面,除了感情。可我从未许诺过她感情,对你母亲,我没有任何对不起她的地方。”
崔劭回神,就见崔颢眼中浮现失望之色“但凡你和你母亲或者我摊开来谈一次,你便会知道你母亲自己都未觉得我对不起她,而且她早已经放下。可你连问个清楚的勇气都没有,要不是我主动找你,你还要继续困在其中愤世嫉俗,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崔劭呆愣当场,脸上忽然烧了起来,又羞又惊“母亲已经放下”
崔颢声若冷雨“我说的话你又该怀疑,滚去问你母亲。”
崔劭面红耳赤,嘴角动了动,是似乎想说什么又羞惭不敢言。
崔颢喝了一声“还不快滚”
崔劭不敢再留,行了礼转身走出书房,忽闻崔颢又开了口,他连忙立定。
“你之前说我违背原则,不过是亲手杀了个唐元路,在你眼里都够得上原则了,我竟不知道你迂腐至此。”
崔劭回神,望着昏黄灯光下,表情冷漠的崔颢,恍惚间与十二年前的模样重合。
“外人夸两句君子之风,你还真以君子标榜了。你听好了,慈不掌兵善不为官,君子做不了宰相,你趁早把脑子里那些天真东西倒干净。这是我的错,让你这二十年过得太一帆风顺。这世间多得是貌合神离的夫妻,谁家子女会似你这般钻了牛角尖,你就是被保护的太好,才有这闲情逸致。”
崔颢眉目静深“这大理寺少卿你也别做了,年少居高位,捧坏了你。华池县的县令又死了,这已经是第三个横死的县令。当地盐匪与地方豪族缙绅利益交错,无人敢去华池,便由你赴任。华池山高皇帝远,他们忌惮崔氏却不会畏惧你,他们会给你好好上一课。你就会知道外面早已经风起云涌,为了我和你母亲那点事愤世嫉俗的你又有多么可笑。”
崔劭沉默地又行了一个礼,只说一个好字便离开。
离开书房,崔劭犹豫了下,走进崔夫人的院落。
此时已是深夜时分,崔夫人的花厅内却依然亮着光,显然在等崔劭。
“母亲。”崔劭带着一身夜风进入温暖的花厅。
崔夫人坐在榻上,朝他招了招手“跟你阿耶谈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