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劭坐在榻前绣凳上,微微点了下头。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崔劭沉默了下才回“八年前。”
崔夫人回想他十二岁那年险些葬身山林“你就是因此才纵马跑到山里是吗”
在他的沉默中,崔夫人知道自己猜对了,眼底涌出浓烈的心疼“阿娘很抱歉,让你看见了那样不堪的一幕。”
崔劭望着崔夫人,轻声问“阿娘,你已经放下了,是吗”
崔夫人坦然而笑“早就放下了。”
崔劭凝视着崔夫人,他哀母亲的不幸又怒母亲的不争,为何要乞求一个不爱她之人的怜惜,将自己置于那样卑微的境地。
他弯了下嘴角“那就好。”
“我早就放下,可我没想到放不下的成了你,”崔夫人握住崔劭的手,“你这傻孩子,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一藏就是八年。这些年你不愿意成家,我一直以为你是和善月一样的念头想找个两情相愿的妻子,只是你不好意思说出来。原来是因为我的缘故,你怕你的妻子会像我一样,是吗”
崔劭安静下来,貌合神离相敬如宾的夫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为情所困身不由己的人。
崔夫人喟叹“傻孩子,其实你要是能如你父亲对我一样对你将来的妻子,你就已经赛过这世间九成九的男子,而你的妻子也会比这世间九成九的女子幸福。”
崔劭抬眸“您真的这样认为”
“自然是真的,你父亲让我夫贵妻荣,尽享权势地位,他还不纳妾不蓄婢,给足了我体面。多少正妻苦于丈夫不争气,苦于姬妾庶出,就有多少人羡慕我嫉妒我。”崔夫人神情暗下来,“是我自己不知足,得陇望蜀奢望你父亲的感情,其实这也不能全怪我。”
崔劭神情微变。
“朝夕相处本就易日久生情,你父亲又是那样完美的男子,他还深情不悔,”崔夫人脸上流露出几分唏嘘,“起先我只是怜悯他相爱不得相守,不知不觉由怜生爱,慢慢失了理智,开始想让他回应我的感情。可这本身就是一个悖论,我因他的深情动情,却妄想他移情别恋,这多可笑。”
崔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声“可我那时候当局者迷,满脑子都是你父亲为什么就不爱我,我怪他,我恨他,我沦为一个怨妇,简直糟糕至极。好在后来我终于想通了,感情这种事从来都无法强求。你父亲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他只是不爱我罢了,这不是他的错,他也试过接纳我,可有些人一辈子只能动一次情爱一个人。”
崔劭表情一片空白,似有些反应不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问“您后悔动情吗”
崔夫人笑起来“有段时间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本来我日子过得多舒坦啊,比你父亲还舒坦呢,偏不争气地动了感情,变得多愁善感怨天尤人。”她声音慢慢轻了起来,脸上涌现几分久违的小儿女之态,“不过我现在不后悔了,便是你父亲,他亦无悔。爱而不得总比从未爱过好,人生在世,酸甜苦辣咸都尝过才算圆满。”
崔劭垂眸不语,这样的圆满,不要也罢。
崔夫人拍了拍崔劭的手背“所以,无忌,不要因为我和你父亲在感情上的失败,就视感情和婚姻如蛇蝎。你这样的因噎废食,实为不智。”
崔劭没言语,心里想的却是,不智也好过你们这样难以自制。
公孙煜就在难以自制地紧张,他身在军营消息慢了半拍。直到回家过中秋才知道江嘉鱼和林予礼因为八字不合退了婚,他当然知道这就是个借口可八字不合确实是幸福路上的一块拦路石。他顿时紧张兮兮地问父母“你们看啊,她叫嘉鱼,鱼哪能离开水,她小名叫淼淼,都是水,十有八九是命里缺水才取这个小名。可我名字里有个火啊,我不会八字带火吧”说着说着他就不满看向公孙良,“你干嘛要给我带个火吗”
公孙良被这混小子气乐了“八字都想到了,你还想的挺远。”
公孙煜羞答答道“那不得未雨绸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