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鹄靠着墙,闭上眼喘了口气。
年轻的情报商人捂住了自己肩膀上的伤口,从里面汩汩流出来的竟然不是血液,而是一种近乎无机质的透明液体。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轻轻地笑了。
他的身体也在轻微颤抖着,却并非因为疼痛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直到露出了隐隐的疯狂之色,那是来自地狱的火焰。
活该。
他心道。
他能感觉到那来自于四面八方的、不论有形或无形的窥视,但它们还迟迟没有发起攻击,万物归一者、时间门与空间门的归一者居然也会有做不到的事这说出去简直要笑掉大牙,他恶劣地想,指不定是怕这外传才会追杀他到现在呢。
当然,白鹄最明白自己是怎样落入了这个地步,他不该去触碰神明的逆鳞,不该违背血脉与祂的仇敌私下联络。他的肉身已经被反噬毁灭,只剩下意识苟延残喘,怎样都不可能再逃出生天。
不过,谁在乎呢。
这是他预想中最好的结局,生存概率不论怎么看都是零,完全的零。他做好了一切准备,会笑到最后的,至少不是宿命。
但从另一方面而言他也愿意称对立面同样是他的命运。
灼热的空气仍然在不断爬升着温度,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他有种气管都在因吸入的气体燃烧的错觉。整栋建筑物活似一座烤炉,它无疑在以记忆里阴暗至极的那一面炙烤着他的精神,可有一点错了,他从来不认为这是纯粹的噩梦。
体力一点点地流失了,他缓缓地滑坐在地面上。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让他发觉到自己的大限将至,意识模糊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了声音。
“695号。”
那人在叫他。
“实验体695号。”
他应声抬起了头,先看到的是男人的裤管是啊,那个时候他还不叫云水一,也不叫白鹄小孩子的身高不允许他不仰视就能望见对方的脸。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向他伸出手,而他除了抓住以外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研究员领着他走过很长很长的走廊,从一个白色的房间来到另一个白色的房间门。针尖刺破皮肤,但他已经习惯了这样转瞬即逝的细微疼痛,只是静静看着无色的液体在同样透明的软管中流向桌上的容器。
更早一些的时候,他无意间门撞见别的孩子磕破膝盖流了血,那血的颜色和他不一样。
为什么会不一样呢他这么问研究员。
“你当然和他们不一样。”对方有些诧异地回答他,“他们都是失败品,你是这一批里最优秀的那个。”
“你是最优秀的。”
研究员摸摸他的头,又重复了一遍。
但他总觉得“优秀”在他们口中不是个友好的形容词。
他数着胳膊上一个个多出来的针眼就像数着一天天过去,因为血液颜色的不同,就算没止好血不会出现淤青,他只是偶然碰到会感觉到手臂内侧传来的钝痛。
那段往返的路程越来越熟悉,他闭着眼也知道该在走出第多少步的时候拐弯。但某日突然发生了变化,负责带他去做生物检测的研究员在中途停住脚步,摇头抱怨怎么不早来个通知。
挡在他们面前的是在几个脚手架上忙忙碌碌的工人,旁边用作隔档的装饰墙已经砸掉了,似乎是准备重新规划一下周围的空间门。
这下只能绕道而走,他生平头一次被带出了那座封闭的建筑物。外面的天空很蓝,和悬在天花板上的电子屏幕完全不同,他平时呼吸的是经过仪器反复过滤、过于干净的空气,此刻只觉得那带着湿润水汽的、有着草木清香的气体一点也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