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能敏锐地察觉他人的情绪,于是小心翼翼地并不将自己的新奇表露太多他猜到大人们或许不爱看到这个。
可没见过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他近乎贪婪地看着周围的景色。根据那些用来打发时间门的绘本,他知道他们大概处于某个十分偏僻的荒郊野外,依山傍水,景色怡人,却也渺无人烟。
似乎是想硬生生地将自己的视线从那些鲜少得见的风景中拔开一样,他抬起头,朝着上方瞧去。
他撞进了一双眼睛里。
那双眼睛的主人也在瞧着他,冷冷淡淡,不带一丝感情。
他的确是他们这一批里最出众的,虽然体能是弱项,除此以外的各项素质都远远将常人甩在身后。所以他轻易就看清楚了趴在三楼窗台上的那个女孩约莫比他大个几岁,五官已经能看出日后的昳丽,一双狐狸似的圆眼眼梢微微上挑,颜色浅淡的瞳仁反映出一点碎光。但所有的一切,都没能让她身上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融化半分。
然后他明白了刚才的对视只是错觉,对方的目光毫无波澜地扫过他和他旁边的男人,就像在看什么没有生命的死物。扎成一束的黑发松软地披散着,她背后很快出现了另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她回头看了那人一眼,平静地跟着离开了窗边,而他身边的研究员嘀咕着“原来是她啊”。
他开始偷听大人们的谈话。
他渐渐知道,不同的孩子对应着不同的实验计划,比起他这个新进才提上日程的计划的产物,那个女孩才是这伪装成孤儿院的研究所内真正炙手可热的存在。
研究人员从无数备选的幼童中挑出她来悉心培养,她有着独一无二的天赋与亲和性,可以轻易掌握普通人要花费很大代价才能学会的咒文和法术,也能靠近一些与人类为敌的生物。
他们称呼她为“那位王的新娘”。
他们相信可以以她为祭品,换取黄衣之王的降临,带来无尽的荣光。
那处正在施工的地点也正是为这个仪式建造的,等前往实验室的路径从户外重新改回户内,日复一日地看着脚手架被拆除、祭坛竣工,他就知道日期临近了。
之后又会怎么样
他忽然不太想知道结果,明明只见过对方一次,但是他莫名其妙地觉得,或许能从那个人身上得到困扰许久的答案。
他没有让研究人员得知自己远比他们以为的更聪慧甚至足以在数次智商测试中将虚假的分数控制在一个相对稳定的水平线内。他偷了研究员的门禁卡,又在其发觉前藏回去,然后用另一张空白卡和手头的东西制造出了一张滥竽充数的粗糙伪造品。
它不需要多么以假乱真,只要在该派得上用场的地方可以凑合用用就行了。
在仪式之前,见她一面至少在那个时候,他是这么想的。
上天恰恰给了他个好机会,某天下午,趁着大人们要去楼上开会而不在培育苑内,他用自己做的门卡悄悄开锁溜了出去,试图沿着记忆里的路线找到可能所在的地方。
走廊里很安静,静得有点吓人,他知道其他来自不同实验计划、但像自己一样的孩子也都被分别关在房间门里不准外出,然而这无法解释笼罩在心头的强烈不安。
他渐渐开始感觉到困意奇怪,他分明才睡醒不久,怎么会这样
再说,走着走着突然栽在地上睡着也太异常了。无论如何,他决定不能让研究员发现自己偷偷跑了出来,撑着一丝好不容易提起的力气爬进楼梯下方用来储物的空间门,用层叠着的麻袋挡住身形,头一歪,彻底跌入了昏沉。
当他趴在冰冷坚硬的地面,再次睁开眼时
他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腥气是从外面传来的,他小心地扒开麻袋空隙,顿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地上满是某种湿滑的液体,穿过夜色的月光照出了它们暗沉的色泽,这正是那刺鼻气味的来源。就在不远处的大厅中央,趴伏着几个巨大畸形的影子,还有
还有那个立在它们旁边的纤细身影。
正如他经过强化的五感,对方的听觉也是超乎寻常的敏锐,更何况他还不小心撞掉了一个麻袋她转过侧脸,他立刻意识到这是自己原本想要去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