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婉的院子里都是花花草草,屋子里摆着泥人、碗莲、孩子们各式各样的小玩具,伺候的人取的名字都是水果辈、金银福禄寿。
正殿外头一盆花也没有,青石板缝隙里连一根杂草都拔了个干净,空荡荡得好似个校场,太子妃的屋子挂着红缨枪、长弓长箭,还有她阿玛石文柄生前佩的腰刀,身边四个大宫女叫连弩、画戟、雁翎、越女。
有了前头两个释义如此直白的名字,胤仍自然也参透了何为雁翎,又何为越女。弩戟刀剑,太子妃不愧是将门虎女,身边奴婢都以名兵而名。
胤初隐隐觉着他的太子妃不大简单,之后就听见她说要拿洪登立威,胤初自然应允,一则这洪登该死,二则太子妃敢在大婚第二日就想到借此机会收拾敲打毓庆宫的奴才,的确有主母的气度与威
势。
何况,寻常人若得到洪登的投诚,有的会心中暗喜、有的会顺势收下这个眼线,从而打探到毓庆宫更多的事来,太子妃都没有。
她选择揭开这遮羞布,告诉所有人,她不吃这套也有能力不吃这套
胤初也为她这朗阔的气度折服了,若是换做李侧福晋李氏早就把洪登纳入麾下,细细盘问,直到他肚子里的货全倒干净了再设个局把人丢个干净。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区别。
“噢,既然太子爷说不用问了,那我就对大伙儿略说两句心里话,”石氏说着站了起来,走到前厅中央,看也不看已瘫软成一滩烂泥的洪登,先将目光投射于外头的管事们身上,道,大伙恐怕都在想,我这新来的太子妃是什么脾气,好不好伺候为此像这个洪登一般四处打探、瞎琢磨的人也不少,既然如此,那我直白告诉大伙儿,你们都听清楚了
她习惯性站得笔直,回身,也将视线缓缓从几个格格和侧福晋身上扫过去。
“我这人啊眼里揉不得沙子,较真,是极不好伺候的”
太子妃话才刚起头,胤仍就一口茶喷了出来,用手捂着嘴,咳得十分剧烈。真有人当众说自个不好伺候她之前在皇阿玛、皇玛嬷面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温婉有礼、贤惠大方这八个字,是康熙亲喝完她敬奉的茶,亲口褒奖的。
“画戟,给
太子爷重新上一杯茶,别呛到了。”石氏温和地嘱咐身边人,随后扭过身来,又是一副冷肃的面孔了。
“我是石家女,承蒙皇恩浩荡,如今成了皇家的太子妃,但石家世世代代都为武将,更是散落我大清各地为国镇守边疆,石家从来秉持着治家如治军的家训,讲究纪律严明、论功行赏,从不搞任人唯亲、虚头巴脑的那一套。我也是这样的为人,你们若是好的,自然不愁出头,若是不好的如有洪登这种念头的,也趁早给我断了,好生夹着尾巴做人。
石氏似笑非笑接着道“其次,我最恨泄露军情的奸佞,这话放在毓庆宫里也一样,不管是往外往里议论主子、暗中传话挑拨离间的,在我这儿绝无优容余地。
言罢,她摆摆手,画戟和连弩便一左一右钳着那洪登的胳膊,把面如死灰形同死狗一般的他拖了出去,很快墙外头就响起了板子声和堵了嘴的呜呜声,后来就只剩板子声了。
再过一会儿,板子声也停了,众管事眼睛盯着地面,死死埋着头,却能看见那叫画戟和连弩的宫女一步一个血脚印地进来回话,她们分明是年纪轻轻的女子,抡起人的生死来却语气稀松平常“回太子爷、太子妃的话,共打了四十大板,人还剩一口气。
“嗯,好汤好药养着吧。”这样雷霆手段打完了人,石氏说完忽然转了口风,笑道“没吓着大伙儿吧,哎都怪我,总想着大伙都是知底细的老人了,用不着拐弯抹角,想着三言两语把话提前说明白,也省得你们猜来猜去的,是不是这样吧,等会各管事都在分例里多加两个菜,三个格格和两个侧福晋都在我这儿一块儿用膳,咱们乐呵乐呵,太子爷您说呢
胤极用一种极新奇的目光瞧了太子妃半晌,点头道“好。”
太子妃满意地点点头,坐回了椅子上,笑着让连弩画戟先下去“衣裳鞋底都沾了血了,在主子们面前不得失礼,先去换洗再回来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