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河面平静没有波澜,倒影出尚未全亮的天空。水似柔和却无情,京城的人大多并不熟悉水性,寻常下水都是十分危险的事情,何况一个八岁的孩子下水救人,大概率是要全死的,能救上岸来全部存活,当真是老天保佑。
“小公子若要救人,招呼小厮们去便是,你万金之躯,可不能有个闪失。”贾政心有余悸,认为水鸿毕竟是个孩子做事难免冲动不顾后果,自己出于好心提醒提醒。
水鸿看他一眼,说“我问过他们了,都不会水,若是等去叫人来救恐怕为时已晚。”
果然原定的命格被改动,若是秦可卿自尽于此,莫说回归神位,魂魄困于河中成了水鬼,永不超生。
他瞥向施佳,见她面色严肃,竟还是能毫无愧疚,更确定了她是来祸害故友们永失天位的祸害。她虽不是邪祟,也必定是受了邪祟的嘱托。
施佳向来认为,任何决定都是取决于自己,何况她说贾珍扒灰属于是“原定的事实”,她并不认为自己要因此愧疚。
她看着乱糟糟一群人,说“先带回我家里,换身衣服,再与我说清楚怎么一回事吧。”
闻言,贾珍脸色大变,小心翼翼地说“老祖宗,秦府也不远,还是送回家去吧。秦氏尚未过门,恐怕多有不妥。”
施佳瞄他一眼,说“有什么不妥,你们不是都见过了吗,连宝玉都见过她了,还怕谁见你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忍不住犯下禽兽之事”
“”贾珍不敢再言语,心虚落冷汗。
出了这样的事情,今日学堂便被宝玉有理由给逃了,宝玉笑着挽着水鸿的手,说“鸿哥儿,你可真厉害,我认识的兄弟里,你是唯一会水的。”
水鸿开玩笑说“兴许因我姓氏是水吧。”
“等天气暖和了,你教教我。”宝玉格外崇拜,“我本以为会水只是为了不小心落水能不淹死,原来还能救人。”
“嗯,那时再说。”水鸿看上去不太高兴,表情很严肃的样子。
宝玉仔细观察,见他视线狠狠盯着走在前面的老太太,就像是有什么过节,几分哀怨几分恼怒和不解。
嗯鸿哥儿不是把老祖宗当亲祖母看待的吗,怎突然记恨上了
一众人带着秦可卿回荣国府,男丁小厮便不必跟着再去老太太院里,就算是家里小辈未过门的妻子,也该有适当的距离。
荣国府里水鸿小公子跳河的消息传开后,各屋主人立刻将姑娘叫回来询问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在跳河原因和结果明确之前先别去老太太屋了。
黛玉没有别的去处,她在荣国府能待的也只有碧纱橱后面这一小方天地。
紫鹃宽慰她不要多想,宝玉和水鸿都会好好的。黛玉多谢她宽慰,心里却止不住地担忧,暗暗落泪。
外头院子里传来两个婆子的闲话声,议论着近来府里的事情。
一人说“不是我说,姑太太家的姑娘,多少是有些晦气的。”
另一人接话,说“可不是嘛,小小年纪克死了她娘,没多久老太太也病倒,如今来了府里,啧啧。”
“嗐哟,原本小公子认老太太为亲祖母,多好的事情,她来才几天,小公子居然跳河了。”
黛玉本就心思敏感,听到这些指责毁谤更是委屈,又听到提及已经不在的母亲,想到自己如今在荣国府没个依靠,老祖宗不在身边她连哭诉委屈的地方都没有。她看着这小小的一个碧纱橱隔间,眼泪止不住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