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前夕,婉竹喝了药之后便沉沉睡去。
齐衡玉踩着金澄澄的余晖踏足家庙,走进后院时金玉正在廊角倒药渣,遥遥一间那玄墨色的对襟长衫,便把手里的药罐子搁在了地上。
她火急火燎地跑到齐衡玉跟前,话还没开口时两行泪已落了下来,“世子爷,家庙里有刺客,昨夜姑娘被吓了个半死,如今身子弱的连起身的气力都没有。”
“刺客”齐衡玉蹙着眉宇问,“家庙里怎么有会刺客”
说出口后他便想到了他那个手腕毒辣的丈母娘。
“她有没有受伤”齐衡玉眉宇间的沟沟壑壑如高山川岭一般崎岖不已。
金玉哭的梨花带雨,眼泪便如掉线的风筝般怎么也停不下来,“姑娘是没事,幸好我和容碧听见了声响赶了过去,不然姑娘的这条小命还不知能不能保下来。”
静双也拍了拍脑袋,满是懊悔地说道“那脚印原来是刺客留下来的,奴才还以为是家庙里的仆人呢。”
齐衡玉沉默不语,他扬起眸子望了厢房的方向,忆起那雨夜里婉竹瑟瑟发抖的模样和他讥诮嘲讽的质问声,心间已是暗暗生悔。
他的疑心太盛,以至于婉竹都不敢告诉他家庙里有刺客一事。
是怕说出口他也不信她,也怕他以为她是在故意耍心机、耍手段吧。
齐衡玉久久不曾抬起步子,心口被悔意盈满。
等他走进屋,瞧见木榻上面色惨白得失去了血色的婉竹后,往昔的清明持正都不见了踪影,只剩满腹忏意之后的歉疚。
他立在床沿边静静地凝视着婉竹的睡颜,眼前的女子淡薄得如一缕抓不住的青烟,仿佛下一刻就要随风逝去。
除了悔意之外,他发颤的心口又漫上了好些怜惜、不舍。
面对这样孱弱的婉竹,齐衡玉总算是退去了所有的疑心。
齐衡玉想,她既成了自己的女人,他便该好好护住她,不能再让她陷入险境,再身子孱弱下去。
他又想,这女子柔顺乖巧,又是个怯弱愚笨的性子,若放她独自一人去江南,再有不菲的银财傍身,只怕会如康平王所说,刚出京城们时便会被抢杀了个干净。
所以
齐衡玉正在踟蹰不定时,眼角的余光恰好瞥到了床榻旁的箱笼,那箱笼里装着不少各色花样的胭脂。
他倏地忆起旧日里婉竹对他说的话。
她想去江南开间脂粉铺子。
齐衡玉怔在原地,一股莫名的情绪炸开在他脑海。
霎时间,他只觉得通身僵硬不已,方才心间盈润的热切和那似有非无的喜悦都消弭了个干净。
只剩无尽的酸涩与懊恼。
婉竹,想与他钱货两讫,再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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