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晚膳,起初是她几度看他,然他皆不应,半点没有看过她。后来,是他数次投来眼神,谢琼琚余光见到,没有与他相接。但她还是能清晰感受到他每一次神色的变化。
从贺兰幸企图侵犯皑皑的难以置信,到贺兰幸被查验当真用了五石散的震惊;再从安嬷嬷被搜出五石散后的失望,到这一刻两人皆在她面前告罪时他对先前误会她的愧疚。
谢琼琚站起身来,走到这一老一少跟前。
嬷嬷便是久在内帏,难道不知五石散乃有毒之物,多饮伤身”她目光如炬,问,“你知吗
奴婢知。
很好谢琼琚笑道,“你既知便该劝。若是劝阻不动便该上报主子,以正六公子。结果不仅不劝,反而出钱纵他食用。是何道理难不成六公子把刀
驾你脖上,亦或者控了你家人至亲以肋迫你
“没有,夫人我没有”贺兰幸匆忙膝行上前,频频叩首。
谢琼琚目光灼灼始终落在安嬷嬷处,“因为你的纵容,今日险让吾儿陷入难堪境地,而你又时时伴在吾子身畔,是否哪日,一个疏忽便让阿梧用了这药”
这些话,与其说是在训安嬷嬷,不如说是让阿梧听的。
这会,他的目光凝在谢琼琚身上稍久些。然到后面还是缓缓垂下了眼睑。乃是因为贺兰敏。
贺兰敏眉骨有轻微的抖动,一侧烛光下将她登角的银丝映得更亮,她的手搭在阿梧的轮椅上,握着他的手腕。握得很紧,似是抓着唯一的希望。
谢琼琚越过地上葡匐的人,走向案前,驻足的一刻,给贺兰敏一种居高临下的错觉。
然却只有一瞬,谢琼琚弯下腰来,持壶给她斟酒,恭敬道,“阿母照拂阿梧多年,自是辛苦。想来多有精神不济的时候,身边出现这等污遭之人,也来不及查明,妾可以理解。
“再者六公子乃舅家子嗣,安嬷嬷是服侍您积年的老人,又照顾阿梧许多年,妾皆可网开一面。只是吾儿周遭环伺此等人,妾如何安心
一介纨绔子弟贪食五石散作乐。
一个奶嬷嬷纵容帮助寻乐
怎么都罪不至死。
但是论及对家主儿郎的影响,便足矣驱赶遣散他们。谢琼琚点到为止。
四目相对。
贺兰敏如何不知谢琼琚的意思,事已至此,她要的无非是将阿梧带去抚养。握在孩子手腕的手沁出薄汗,然很快她亦重新理正了心神。
因为,孩子并没有缩回手。依旧由她握着,这么多年抚养之情尚在。
甚至即便这会谢琼琚退而求次,不再等贺兰敏开口,而是自己启口,“阿梧,你祖母处诸事繁杂,日后且随阿母住吧。”孩童看着她,转首又看贺兰敏,终于道,“阿母,他们犯了错,你罚他们便是。祖母这厢定然已经很伤心了,我”
谢琼琚有些失望地站起身。
她今日所举,不过为了让阿梧看清自己和皑皑所谓的与贺兰氏划清界线,不过是让他知晓那处实在不宜他生存。她要把他择出来。
然而阿梧被贺
兰敏养了这么多年,又同贺兰幸自小结伴长大,确实非自己一年半载可撼动。
谢琼琚尚且安慰自己,至少孩子知道做错事要受罚,尚且还有是非。遂合了合眼道,“六公子对吾儿行不轨之举,杖行五下。安氏纵下妄为,瞒上不报,杖行三十。”
“你”贺兰敏闻杖行三十,不由失了神色。一介花甲之年的老妇,如何经得起三十杖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