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瘦了很多。”
砰。
这句话突然像是一颗子弹,从森鸥外处发射,时隔半年多未见,再一次穿过了那些纷杂的过往,猛地砸在了江户川乱步的身上。
窗外已然泛起雾气,门外传来笃笃的敲击声。
“人不在。”
江户川乱步衣衫不整地缩在夹角,瓮声瓮气地回答道。
没有人为他打理凌乱的发丝,也沒有人替他将衣领熨烫平整,往日里好似司空见惯一样的东西骤然消失,他变成了这么一副极为狼藉的模样。
不错,他就是前不久丧失父母的孤儿,双亲在一场事故后齐齐撒手人寰,将那个早慧的孩子独自留在了人世间。
他猜想道又是福利院吗
父母没有任何熟悉的亲戚和血缘家族,因此竟然一时半会找不到能托付的监护人,按照常理来说,就会由社会福利院进行收容。乱步的父亲作为名震一方刑警,屡屡破获大案,为国家勤恳工作了这么多年,不单说遗产,社会福利补贴和保障金也会是一个很丰厚的数额。只要乱步愿意点头,他的未来会依旧过得很富足。
“我不是福利院的。”
好似猜到了他在想什么,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嗓音,那声音听起来文质彬彬,像极了梅雨季节时才会有的平缓。
“江户川乱步,我听战友们说你的父母出了事,就连夜赶了过来把门打开吧,我来替他们看看你。”
“”
或许是听到了和爸爸妈妈相关的字眼,或许是他的内心足够苦闷,也可能是他想见一见和父母认识的人的脸,江户川乱步跳下橱柜,慢慢地将门打开。
雨丝已经让男人全身湿透,身着漆黑的长风衣,戴着手套,左侧胳膊夹着一个公文包。他站在门外,似乎一点也没有因为自己长时间的等待而焦躁不安,侧发黏在脸颊,又因为大衣材质的缘故,他被淋了那么久,连面料都被彻底浸透,这让他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只羽毛吸饱了水的乌鸦。
“好糟糕呀。”森鸥外弯下腰,伸手贴在乱步的喉前,将他翻起的领子叠好,湿透的手套将他的衬衫也洇出了些微的水迹。
他只觉得自己的后背泛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就好像被泥鳅或是鲨鱼鳍一样的东西划过颈间,冰凉而滑软。
“你很瘦呢。”
似乎因为乱步一直在抬头的缘故,他便弯下腰,随后单膝蹲下,视线与那孩子平齐,像是注视着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一样。
家里已经被他住得像是鸡棚,几乎看不到什么能够下脚的地方,乱步的头发也是蓬乱的,碧绿的瞳孔如同洗过的翡翠,身上瘦骨嶙峋,注视着他的目光很无助,满目都是惊惶和不知所措。
这就是他和这个男人的、第一次狼狈的初见。
乱步紧紧咬着牙,竭力不让自己的眼泪再次掉出,随后再次转身,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啊。”
他似乎是很遗憾地后知后觉叫了一声。爱丽丝歪着头看着那孩子消失的方向,如此问道“要不要去追呢林太郎”
森鸥外收回视线,若有所思地看了周围一圈,随后似有些恍然,露出了一抹微笑“不用,我们会再次相见的。”
已然在此花费了太多时间,森鸥外直起身,“走吧。”
此刻的他心想早饭还没吃,估计那孩子要等得急了。
他牵着爱丽丝的手,沐浴着朝霞回到了森氏诊所,将门推开,轻声道“我回来了。”
安静地坐在长桌边缘的那孩子转过头,短暂地望了他一眼,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太宰的眼神突然凝住,停在了他那被抓得凌乱的袖口、以及衣摆些微的湿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