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第三年,他们在鸡鸣寺看雪,连雨止被小面辣得吸气,吴历已经不再像第一次一样手忙脚乱,问店家要了水端给他。
他脸被呛得红红的,然后突然抬头盯了一会儿吴历,蹦出一句“要不要去我家呀”。
再过五十年,吴历也记得那个晚上,连雨止穿的是圣诞节时候买的白毛衣,戴着红色绒球球的毛线帽,长款的呢子大衣是吴历的,买大了,一直掉到连雨止的脚踝。
他一边喝水吸气,一边揉脸,把柔软手指放在面碗边取暖,说“来吧来吧,苏州很漂亮的。”
连雨止亲自监督吴历买了比较沉稳的新衣服,还有中老年人喜欢的礼物,他们坐了一个小时的高铁,票钱是208元,一下了车站连雨止就嚷着不认识了迷路了,要吴历带路。
吴历看着路标,一边导航一边牵着他,他左顾右盼地找周围有没有好吃的,一旦发现情况,立刻大喊吴历。
见面之后一开始也是顺利的,连雨止虽然不算被惯大,但是爸爸很疼爱他,见了吴历一起抽了支烟,就下厨做了一桌菜。
后来谁也不信连颂和吴历还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这两个名字简直是八竿子打不着。一个是古板守旧的老导演,一个是最受批评的流量造就的天王巨星。
但是那天真的挺好,连雨止不喝酒,看连颂和吴历一杯一杯的,忍不住吐槽他们才是亲父子,把连颂气得又多喝了一杯。
连雨止还抱着连颂的相机拍了好多照片,一开始只有爸妈和吴历,他仔细一想这不行,赶紧叫妈妈给他按镜头,最后吴历又帮他和爸妈拍了几张。
去年他们下乡学生活动,弄破了衣袖,妈妈让他们脱下来缝好,洗了晒在阳台。
离开苏州之后,连雨止就催着吴历。吴历带他去了上海,吴爸爸和吴妈妈也很客气,连夸小止长得好看,还把吴历丢家里自己解决午饭,带着连雨止出去玩,逛了上海那条有名的老街。
然后双方父母就见了个面。
连颂一看,对面这是三十二年前爸爸的老吴家的儿子。
吴爸爸一看,对面是四十年前逼着奶奶离开文工团的人的后代。
一顿饭没吃成,白费了五千块的席面,花掉了连雨止和吴历两个月给人家写代码攒下来的钱。
两个人只好躲躲藏藏地又跑回南京,租了个房子,过年也都不回家了,靠在一起煮火锅。
那两年的春晚特别难看。
连雨止抱着促销打折的薯片抱怨“你能不能叫你妈妈给广电打电话换一下春晚风格,不要怕人民说话,要和群众站在一起”
吴历在厨房里给他煮小馄饨当夜宵,闻言抽空探头看了两眼,给出评价“确实不好看,让她请你爸爸来导。”
连雨止笑嘻嘻跑进去抓了把面擦他的脸,吴历怕汤溅出来烫到他的手,赶紧关火。他们都知道是开玩笑,这样消解了过年孤孤单单的氛围。
那时候开始,连雨止没那么喜欢吃东西了,他本来很挑食,但是家里断了经济来源,两人又还是学生,自然要节俭再节俭。吴历也接外包接得很频繁,什么色情小广告网站的外包都来者不拒。
两人的导师还以为他们两家双双没落,都灰头土脸的衣服破了还不知道缝补更换,一度想给他们申请补助。
连雨止可要面子了,红着脸梗着脖子一指吴历,说是吴历在做毕业样本参考调查,补充稀有样本。
导师还把吴历骂了一顿,说他就知道搞些华而不实的数据,把人家小连都祸害了,赶紧滚回来继续实验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