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贵人看着他,眼中尽是恐惧与不解。
高公公缓缓开口道“程贵人,你当知道满宫里最受陛下重视的便是宸贵妃。你也应该知道你一个歌妓出身,能做皇帝的女人为皇室孕育子嗣究竟是因为什么。”
程贵人因恐惧瞪大的双眼中,映出高公公的面容,他盯着她一字一句提起那段她不愿回首的陈年旧事。
“因为贵人你,容貌有三分像宸贵妃娘娘啊”
像宸贵妃娘娘啊
那是她被接进皇宫侍奉皇帝的理由,更是她困在这宫门半生不得随意出入的原因。
她一介歌妓,因着模样上有与皇帝当时那位得不到的心上人极为相似,才一跃成为宫里的贵人,享受着帝王的宠爱和数不清的荣华富贵。
那时的她在不明真相时,也曾误以为自己是像话本子里那样漂泊半生,最终找到了真命天子。
可这一切在真正的宸贵妃被迎进宫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皇帝处置了身边所有同她有过交集的人,更是将她禁足在冷宫里不得随意出入。
几年的朝夕相对,根本不值得皇帝动容。她只是一个能慰藉消除他相思寂寞的替身,这些年他透过她的眼睛,都在看着那个他得不到的人。
程贵人哭过,闹过,绝望地歇斯底里过。
可那位站在高位的帝王已经不会在分任何一个眼神给她。
贪慕荣华,误入宫墙,最终作茧自缚。
后来她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抱着年幼的儿子住进幽宫一住就是十年。
本以为母子相依为命,日子虽苦但也乐得自。如今看来,皇帝还是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我困在这宫里十年未曾踏出一步,更不曾与宸贵妃娘娘有过交集,即使这样陛下还是不肯放过我吗”
高公公摇了摇头,缓缓道“贵人您误会了,陛下这是替你们母子寻一个出路。”
“一个歌妓生出来的皇子,能有什么未来可谈,无缘皇位不说日后其他皇子登基了更不会认可他这个手足,七皇子殿下跟着您,只会被您拖累成个废人。咱家想着为母者没人不盼着孩子好,这点子事程贵人不会想不通吧”
他围着跌坐在地上的程贵人晃了几圈,接着道“如今满宫里出身高贵却没有子嗣的只有宸贵妃娘娘一人,七皇子殿下若是认了她做母亲,有陛下的宠爱,和靖安侯府在背后做支撑,他日荣登大宝也是易如反掌啊”
宸贵妃因伤病坏了身子入宫多年不曾有孕这件事,程贵人虽身处幽宫也是听来往的小太监们提起过的。
只是可笑,皇帝失去了心爱的女人,便寻了她做排解相思寂寞的玩物。如今他心爱的女人不能诞下子嗣备受争议时,又要拿她的孩子去堵悠悠之口。
她这一生,说到底唯有多余罢了。
高公公将身后小太监的手往前推了推,拿起酒杯端到程贵人面前道“七皇子萧珩生母因病暴毙而亡,陛下体恤其年少丧母将其交由宸贵妃许氏抚养。”
“程贵人,领旨谢恩吧。”
酉时三刻,日落西沉。
萧珩拾起地上七零八落的箭矢,连同着被磨损和断裂的一部分一并仔细装好,放进随身携带的箭筒中。
夕阳映照在他如刀斧般雕刻的侧颜上,暖橘色的光让他眉目间凌厉硬朗的线条柔和了几分,一贯少年老成的脸也有了几分青涩的模样。
穿过箭亭后一路向西行,约莫走上半炷香的时间,方才到达他与母亲程贵人所住的破旧宫殿。
刚一拐出宫道,萧珩便见气氛隐隐有些不对。
宫门大开着,像是有什么人到访。
可他与母亲住在这里十年来都鲜少有人过来,即便来人也不会如此敞开着宫门。
他心中顿时生起一阵恐慌,丢了背上的箭筒大步朝宫门迈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