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知道,那位帝尊很想杀我。”
他轻轻地,气音一样。
“有多想杀我。”
他看过了曳月的过去,某种意义上他是和曳月和嬴祇一同长大的,不被看见的第三人。
甚至,他比嬴祇离曳月更近。
杀了这个人也要确保对方属于自己,那样程度的占有欲和控制欲,怎么会允许自己这样一个,比他离这个人更近的人存在世上
继续存在于曳月身边。
更何况
说书人笑了一下,温和地对曳月说“某种程度上我跟你是一样的,都背叛了那位帝尊。”
曳月“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说书人“他其实并非没有想过篡改你对于过去的记忆,是我让他的计划落空了。”
“我知道。”曳月仍旧说。
说书人抬眼,眸光温柔从容“那你是否知道,那个帮助帝尊回溯你的过去的说书人其实并不存在。”
曳月无动于衷“”
说书人阖眼颌首“对,并不存在两个说书人,一直都是我。只有我。”
曳月的神情安静无波,甚至没有被背叛,被愚弄的愤怒,就只是安静。
说书人为此感到遗憾,叹息“一开始我就只想知道那位帝尊的隐秘,于是从一开始就只找上了他。说书人能以让任何人毫无排斥的方式出现在对方周围。但让一位帝尊毫无排斥接纳我,敞开隐秘,仍旧是有些难度的。于是,我是以说书人的身份出现在他身边的。”
“他想了解一个人在想什么,因何背叛他。需要一位说书人,来帮他回溯那个人的过去。我这个说书人受他的委托,出现在你身边,顺理成章回溯你的过去。我解开了他想知道的隐秘,但却并未回到他身边,向他述职。对于他这样一位傲慢、唯我独尊的帝尊而言,自然是无可饶恕的背叛。”
说书人的手指缓缓在曳月的脸上游走“我说过,我是你这边的,现在你明白了。”
曳月静静望着他,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并不愤怒,也不感动。
说书人“你不可能知道我和他的交易才是,为什么却两次提醒我,那个人会杀我还是,你早就知道。”
人无法在人偶,非人的身上觉察到任何信息。
曳月望着他“你看过自己的脸吗”
说书人不解“什么”
曳月抬手,将他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推开“你应该看一下你的脸。”
说完,他微微侧首,看向院中的水潭。
昨夜下过雨。
院中无数的绣球花坠落下雨水,在青玉地面形成小小的水洼。
倒影着天上的云彩蓝天。
也倒影着曳月侧首垂眸看去的面容。
潮生阁的背面有一条天河。
潮生阁的前院,穿过院子还有一条白玉走道。
说书人来去那么多次,但凡有任何一次,看一眼倒影里他自己的脸,就应该能发现那个秘密。
但直到曳月提醒。
说书人意识到什么,他抬手,将地面的水洼扩大成冰晶状的巨大的镜子,几乎半个院子的空地。
将他们都倒影在上面。
他回首望去。
看到镜子里的曳月,然后是曳月身边的人。
说书人的衣服通常都很读书人,宽大的长长的袖子,手执代替醒木的折扇。
他比其他多数人的喜好奢靡一些,衣服更华丽,混迹市井间也显得像王孙公子。
他没看过自己的相貌,但知道大抵神情是谦逊的。
说书人不活在当下的时间里,活在过去任何时间,操作任何人的想法,如果可以,甚至可以篡改一城一界的历史、习俗,为所有人编写新的记忆、过去,让他们扮演他书写的爱恨情仇。
整个世界都可以是提线木偶。
因此,他知道他的谦逊是有限的,嘲弄也不会太多,他脸上的笑容大抵也不会到达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