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香受不住,腾出一只手,再度捂上了小腹。
难耐中,一只有力的手臂绕到她的腰后,大掌托起了她的身子,使她不再受马背颠簸,她的身体也因此全然贴在了他的身上,好借此维持平衡。
贺兰香柔弱,但并非是清瘦美人,她骨肉匀称,体态丰盈,又兼通体雪白,裸露在外的手臂莹润如羊脂,与粗糙冷硬的玄甲相贴,有种触目惊心的违和。
可她要想不掉下去,除了攀结实对方,别无他法。
残雨滴答,贺兰香赤足薄衣,身子止不住瑟缩,既冷又怕。
“将军”她吐气幽兰,唇瓣尚带有淡淡的荔枝甜香,小心翼翼地试探,“你叫什么名字”
意料之中,对方并未理她。
贺兰香咬了下唇,不甘心地继续道“我是宣平侯的女人,宣平侯你知道吗,他娘是和阳郡主,是圣上的堂姊妹,将军你现在刚来临安,正是用人之际,只要你放了我,他们一定对你有求必应。”
还是没有动静。
贺兰香恼怒,在心里暗骂这是什么榆木疙瘩。
就在她绝望之时,她的眼角余光随意往前一扫,竟扫到了城门的影子。
她欣喜若狂,只当这人良心发现,要将她送回城中侯府。
可等定睛瞧去,贺兰香发现,城楼上似乎吊了一群人。
没错,是一群。
且都是面熟的脸孔,临安几个有头有脸的权贵都在这了。
随着队伍行进,骂声传到贺兰香的耳朵里。
“苍天无眼内忧尚在,外患未除,辽北大营狼子野心,竟在此时谋反篡权,该当天诛地灭”
“竖子谢折拥护反贼夏侯瑞弑父登基,强闯临安杀害嫡母杖杀亲弟,更为天理不容”
临安府尹被吊在城楼正中,身上伤痕累累,气势却大义凛然。
他看到乌泱泱的玄甲骑兵归来,精神更为一振,视线乱扫,唾沫横飞地斥骂道“谢折谢折你给我出来你以为你戴上假面你就能视若无事吗,既无颜面见天地,又为何如此丧尽天良谢折谢折你出来”
谢折。
谢折。
名字一遍遍响在贺兰香耳朵里,震得她头脑嗡鸣。
下意识的,贺兰香抬起头,看向头顶那双眼睛。
骂声与细雨中,男子抓住脸上面甲,一下揭开。
一张年轻粗粝,棱角分明的脸,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
他的眼裂狭长,瞳黑似墨,鼻梁高挺,山根直通印堂,鼻下薄唇形状姣好,一等一的标致难见。
如此难见的五官,却搭了副粗糙的皮囊,肤色是比熟透麦子颜色还要深些的古铜色,两边脸颊略陷,下颌清晰,气势沙砾一般透着股割人的锋利,磨不平碾不碎,即便面无表情,依旧难压狠戾。
在他的额上,有滴雨珠顺着漆黑眉峰蜿蜒流淌,滑过高挺鼻梁,顺着鼻尖汇聚在唇梢,又沿薄唇下滑,滴落到怀中美人的粉腻肌肤当中。
贺兰香身躯一颤。
那滴雨水带着不属于她的温度,亦沾染了不属于她的粗粝,烧热的荆棘似的,差点将她弄伤,转瞬又被肌肤吸收。
姓谢,名折。
好怪的名字,谁家父母会用夭折的折字来给孩子命名。
等等。
贺兰香心想既是姓谢,难道他与侯府有关
察觉到贺兰香的注视,谢折垂眸,看了她一眼,眼波平静,却杀气难掩。
贺兰香心头一惊,连忙低下了脸,压下了心中的波涛汹涌,而因谢折此刻驱马上前,她搭在他臂膀上的那只手,不觉间又攀紧了些。
没人在意这场面有多引人遐想。
马蹄声停在了城门下,谢折仰面观望临安府尹,面无表情,狭长眼眸无波无澜,静静与之对视,似在要他继续骂下去。
辽北风霜不养人,长出来的人也不像人,像狼。
蛰伏暗中,伺机扑伏的狼。
临安府尹面色惨白,一改方才口若悬河,变得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字。
谢折甩缰,驾马进入城门,随意吩咐道“舌头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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