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万般算计才终于要见面了,沈灼却有种思乡情怯的滋味。
谢离疏“怎的不进去了”
沈灼“老师入狱前,我曾同他大吵了一架。”
谢离疏“是如何争辩起来的”
“老师逼问我,阿兄送与我的玉簪,在三年前究竟被我用来做了什么”
沈灼自嘲道,“可笑我那时只觉老师管得太宽,对阿兄总是恶语揣测,还同他闹了脾气。”
谢离疏“”
玉簪宗太师怎会突然提起什么玉簪
沈灼深吸了一口气,走入了这个让他前世今生都万般惊惧的地方。
来到诏狱的最里层,光线便更加晦暗,宛若闯进了阴森地狱。
粗大的木栏背后,关押着日日夜夜受到折磨的犯人,正紧盯着进入这里的人。
啪嗒啪嗒的水滴不停的砸向石板,也砸在了沈灼和谢离疏的心头。
忽的
不远处传来了骚乱。
沈灼和谢离疏对视一眼,连忙朝着前方奔去。
“哟,还在抵抗呢”
“今上说了,军马案尚有些事情还未查清,太师您还是尽早交代军马案银钱去处吧,莫让杂家为难呐。”
一群狱卒正要将年迈的宗天朗从牢狱中拖出,分明才进入诏狱大半月,宗天朗已比往日瘦弱数倍,几乎能看到薄薄单衣下的病骨。
沈灼气血翻涌,愤怒涌上心头“住手”
韦光庆原本想要发火,今日他可是带了圣旨前来的,诏狱之中谁敢阻拦
然而在瞥到沈灼的第一时间,韦光庆脸上的怒火便尽数收敛了。
啊,原来是七皇子啊,那没事了。
韦光庆回想起了殿审时的七皇子,脸色软和得不能再软和“奴还以为七皇子早就过来看太师了呢,竟是现在才来”
韦光庆的话一说出口,便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恭敬。
韦光庆讪笑着打了自己的嘴“瞧奴,还真不会说话,殿下是想看看宗太师吧里面请”
狱卒们面面相觑,这位中常侍向来以见钱眼开、冷酷无情著称,这次竟然这么好说话莫不是要给七皇子挖坑吧
他们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见此情况,韦光庆反而比沈灼更快发火“没见到七殿下在这里吗还不快照做竟这般不知尊卑,仔细你们的脑袋”
狱卒们吓了一跳“喏。”
他们老老实实的将宗天朗请回了牢中,这才同韦光庆一起离开了此地。
谢离疏见状,意味深长的问“你的人”
沈灼“”
我怎么不知道
谢离疏哈哈大笑“行了,我也不仔细问了,谁还没点儿秘密啊。”
沈灼“你看我像吗”
谢离疏揶揄道“怎么不像没想到你还有点心眼呢,我还以为你一直都这么天真。好生同你老师谈谈吧,我就在外面给你把门。”
沈灼嘴角一抽,谢离疏在阴阳怪气什么天真
待到谢离疏站到了牢狱门口,沈灼沉下心,这才鼓足勇气踏入牢狱之中。
他走得极缓、极沉,最后在稻草泥床前,重重的跪了下去“老师,学生不孝,让您受罪了。”
安静的牢狱之中,只剩下错落急促的呼吸声。
宗天朗始终背着身体,没有理会沈灼。
天色愈发阴沉,像是装了一块铅。
分明开春已有十几日,细雪却在此刻落下,安静的侵吞着天地。角落里还剩下未融化完全的积雪,比凛冬雪落时更冷,憋了良久的寒意也随之涌动出来。
沈灼强忍酸楚,吐息间满是白雾“老师,您理一理我。学生费尽千辛万苦,才见到了您”
这番话触动了宗天朗,他瘦弱的身躯狠狠颤动“我已是残烛之年,何至让你牺牲至此糊涂,糊涂啊”
沈灼眼眶泛红“老师是知道了殿审的事情吗老师说我是牺牲,老师的牺牲便不是牺牲吗我若不闹这一遭,又怎能得知老师为我所做的一切”
他像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连哽咽也愈发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