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声音再细小,却也被晋宣帝捕捉。
他皱紧了眉头,一把将其推开“扫兴。”
话音刚落,韦光庆便一个眼神,让侍卫们将其拉走。
那位宫人被堵上了嘴,涕泪横流,却发不出一句求饶的话来,便当场被拖拽了下去。
晋宣帝的凶暴,并未随殿审而消失。
所有人都在如履薄冰,帝王的阴晴不定要把人逼向悬崖。
在一片静默之中,晋宣帝说起了正事“王司徒,你为何事而来”
这种情况下被点名
王靖终于抬头“校事府设于内廷,有督查百官之用,其下最重要的便是诏狱和绣衣御史。但十年前国师管理校事府以来,绣衣御史的身份便通通保密”
前朝设立校事府时官吏并非全都是宦官,但今上疏贤臣而亲小人,里面近乎大半绣衣御史都是宦官。注1
晋宣帝审视着他“那王爱卿的意思是”
王靖跪在了地上“陛下明鉴,那话并非是臣说的六皇子封王在即,恳请陛下莫要再让六皇子管理诏狱以免受人诟病”
“受人诟病”
晋宣帝语气变得危险,“元衡的一切都是朕给的,朕倒要看看谁敢”
王靖低着头,始终不敢道出名讳。
晋宣帝厉声道“说”
王靖这才为难的开口“是太子殿下。”
桓明猛地看向了他,早知王靖今日不可能无端前来。
四家之中,桓家占据中书令之位,桓家亦是太子母族,势力如日中天。
反观王家,即使把控着京兆尹和司徒官职,却一直没有择选皇子效忠。
今日王家之举,大抵是在殿审之后,彻底倒戈了六皇子
这是投名状。
桓明脸色难看,知晓王靖的行为越莽撞,便越是能在六皇子面前表忠心
王家和桓家从前只是暗暗较量,现在却成了摆在明面上的劲敌。
桓明“王靖你休得污蔑”
王靖“臣尚未拿出证据,中书令何以这般惊慌”
桓明“你”
王靖恭敬的呈上文书“陛下请看”
晋宣帝迅速扫视几眼,终于掩盖不住怒火“哼,元衡派人去提文鸳,竟被太子的人给拦下了文鸳不仅事关皇子中毒,又同叶家大案相关,太子的人凭什么拦还敢置喙绣衣御史之制”
桓明的心头发沉,像是要沉到幽暗潭底。
他有时会想起幼时的太子。
那个孩子总是抽噎着询问着他,为何父皇会偏心成这样究竟是他哪里做错了
桓明无法回答,想要怜悯又不敢怜悯,生怕他长成怯弱的模样。
而后稚童渐渐长成少年,再不肯透露一丝的脆弱。
甚至心狠手辣、矜贵高傲、城府极深。
太子比他想象得更加出色,可晋宣帝的偏心,却是愈演愈烈。
他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得到父亲的青睐。
桓明凄切的说“陛下息怒,此事是太子手下失误,太子或许并不知晓,莫要因为此等小事伤及父子感情啊”
晋宣帝“那也是他御下不严手下的人才敢擅自议论绣衣御史”
晋宣帝疑心病颇重,内廷外朝并无几人受他信任,反倒是国师石煊极其受宠。
便连石煊从前治理的校事府时,晋宣帝都纵容着他提出隐瞒绣衣御史身份的建议,好让绣衣御史更好的在暗处督查百官。
桓明嘴唇嗫嚅,到最后未能说出一句话。
偏心便是偏心,办得再好也不及对方一根头发丝,若是抓到错处却会得到重惩。
何其不公
晋宣帝“告诉元衡,让他尽管去拿人,必要时可派绣衣御史”
王靖心头一喜,事情竟然进展得如此顺利“喏。”
晋宣帝烦闷的问道“国师何时回朝”
王靖“回陛下,国师说大抵能在籍田的最后一日赶回。”
晋宣帝淡淡的嗯了一声,态度才有所和缓“没什么事的话,中书令这段时间还是待在桓家,多多修身养性吧。”
这是警告,也是一条线。
桓明只得遵从,忧心忡忡的离开了宫掖。
待到无人时,晋宣帝端起桌上一碟肉碎,又临靠着水面,像是在逗弄底下的鱼儿。
“一到冬日,这些鱼儿便全都藏匿水底,半晌都逗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