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王元鸿终于按捺不住闯入学堂,想看看君照雪有无受到为难,便瞧见了他的手中染满黑色墨汁的画面。
这是上等的松烟墨,极难清洗干净,他白皙光滑的指尖完全被侵染,连衣服上也滴上了几滴。
王元鸿心脏骤颤“君先生,你没事吧他们可有为难你”
王元鸿伸出手,想要触碰君照雪的指尖。
然而只在触碰的那一瞬,君照雪便回过神来“多谢,方才是在下在想事情,怠慢了。”
王元鸿面颊微红“学生怎会怪罪先生呢今日先生受累了吧”
君照雪淡雅浅笑,手指掩盖在宽大袖袍之中,却在不停的擦拭着,直接红了一大片,红到肿胀,他都没有停下。
君照雪有个秘密
温润教习的先生,长袖善舞的门客,却极度厌恶他人的触碰。厌恶到哪怕沾染一点,都会生出恶心之意。
君照雪温柔的笑道“受累倒不至于,只是有些冒犯之言”
王元鸿笑道“什么冒犯不冒犯的,君先生大可以直说”
君照雪“可否将玉佩还给在下”
王元鸿的关切瞬间僵在了面上“这我”
君照雪垂着眼眸,长睫颤动“那是母亲留给君某的遗物,君某不愿流落在外。”
王元鸿不服道“放在沈清昭那里便不是流落在外,放在我这里便是流落在外”
君照雪默不做语,鲜少没有再同对方虚与委蛇。
从前觉得厌烦,今日便更加厌烦。
王元鸿满嘴苦涩“我有何比不过沈清昭”
君照雪“你多虑了。”
王元鸿用拇指摩挲着玉佩,低落又不舍的将玉佩还了回去。
“我知晓你对信安射出的那一箭,并不是心狠手辣,而是为了保全他。”
“信安冒犯了七皇子,倘若不由你来处置,以沈清昭的狗脾气,定会重重严惩。”
“我已将信安扶上了你的牛车,还为他请了医工。”
君照雪“多谢。”
两人对话戛然而止。
黄昏的橙光洒在了湖面,波光粼粼如点缀烁金。
君照雪回到牛车,撩开车帐的一瞬便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医工正在为信安忙碌包扎“见过郎君。”
“忙你的事吧。”
君照雪深深凝视,又冷漠的收回了眼。
今日伴读下场,并非是他不在意名声,而是籍田快来了,已无需再做伪装。
这一箭让所有人都看清,信安同他毫无瓜葛,哪怕之后东窗事发,信安也不会受到他的牵连。
信安,不能给予沈灼的善,只好落到你的身上了。
今夜云轻星粲,满天的星斗宛若点缀在碧盘上的碎金。
回到长乾宫时,便是入夜。
沈灼泡在浴池当中,自顾自的拿起了酒杯,一口清冽的酒水,便顺着喉咙滑到了食道。
不能让人带走叶听霜。
至少在查清中毒始末之前。
若是能够见到石煊,便能得到一些线索,石煊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沈灼拧紧了眉头,回想着前世对石煊的印象。
懂进退、知分寸,却永远无法看透的一个人。
他有时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是怀念,有时却是极致的冷漠。
难以看透。
沈灼喃喃道“石煊已经回朝,却说籍田的最后一日才能赶回,究竟为何要如此”
他的余光瞥向了一枚放在托盘里的玉符,这是前不久晋宣帝差人给他的。
桓家玉符,竟这样轻易弄到了手。
沈灼长长的舒展了一口气“还是想想明日叶家私苑的事吧。”
沈灼沐浴时又擦净了脸上的瘢痕,打算重新再描绘一次。
轻纱幔帐外,有一人影由远及近。
单显端着托盘,想要闯入浴池。
侍卫郭展和叶听霜正守在门口“站住”
水雾颇大,待看清时,郭展才抱拳道“原是单内侍,你来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