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朝暮背贴门板,无助极了,尴尬又惶恐地傻笑“呵呵、呵呵、呵”
五分钟过后,裴元和司徒庆宇就以“不过多打扰熙临休息”为由带着司徒朝暮和周唯月告辞了。
热闹的病房在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宋青山坐在了病床边的凳子上,无奈地笑了笑“何必要拆穿她,生怕那丫头回家不挨训么”
其实宋熙临并不想理会宋青山,却又忍不住开了口“你又不了解她。”
宋青山“可是我了解你。你生气的原因无非是两种,钱和她骗了你。可你从小就不是那种为了一些小钱而斤斤计较的人,你母亲更不是那种人,顾家人世代秉性皆如此,漂泊于江湖,纵横于铁花火炉,刀刃与信念为上,钱乃身外之物。”
提起有关顾与堤的一切,宋青山总是会忍不住的多言多语,情不自禁地想要证明自己对她的了解,因为只有这份了解,是他曾经拥有过的唯一印证。
宋熙临却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为了钱我要不是为了钱,能出现在这里”
宋青山微微一笑“钱和钱也是不一样的,你出现在这里是为了顾家刀,而租房子的那点钱绝对是你不想计较的,你拆穿她,无非是因为生气她从一开始就欺骗你。”
其实宋青山说的并不错,但也不全对。
他顾晚风出现在这里,不仅仅是为了拿钱传承那把刀,更是为了母亲的身体,不然他决计不会答应宋青山提出的交易代替病弱的弟弟来东辅上学。
母亲早就病了,却一直不去医治,无非是因为囊中羞涩。
顾家人世世代代隐居于深山传刀守刀,却忽略了时代的变迁。钱乃身外之物没错,但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没钱是寸步难行的,包括传承。
顾家人早该走出大山了,去见一见人外人,去看一看山外山。
但顾家人的死板与固执却又是刻在骨子里的。清心寡欲、不入世俗是他们认定的守护传承的最佳方式,这样才能避免锻刀手艺被各种不确定的因素所污染扭曲,保证顾家锻刀法的纯正与纯粹。
但“传承”这两个字,本就包含着时代的变迁。
小半年前,他来到东辅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寻找当地锻造刀剑的手艺人,却无意间发现了一家打着非遗名号的刀剑锻造公司,然后才惊愕地发现手锤延钢的方式早就被动力机取代了,极大地缩短了刀剑锻造的时间。
虽说他并不确定动力机锤打出的刀身硬度和韧度是否与古法纯手工锤打延钢的方式有差距,但却着实被动力机的效率震惊到了。
且不说手工折叠锤打百炼钢这种最费劲的工序,单是包钢和夹钢这两种较为简单的锻造工序都要极大的体力和时间消耗,而动力机短短几分钟之内就能完成这两道工序。
更令他震惊的是,外界早已不再用铁砂熔钢。现代社会的钢材早已改良精进,不仅有各种硬度的不锈钢,还有碳钢,更甚已经有了成品钢,直接省略了许多道锻造工序
除了刀剑淬水淬油这两种工序没怎么改变之外,其他技艺都在变。
虽说顾晚风心中知晓一柄刀剑的好坏其实与锻造技艺本身关系不大,重要的是使用这种技艺的人和使用刀剑的人,换言之,万事以人为本,就像是做饭炒菜一样,同样的锅不同的厨子炒出的菜味道也有所不同,所以他无法判断到底是现代技艺更优良还是传统技艺更专业,但他却因此而看清了一桩事实顾家实在是与时代脱节太久了。
落后的思想与技术迟早是会被时代淘汰的,无论它曾经有多么的辉煌优秀。
传承也从来不是隐居山林独善其身,而是将之以一种顺应时代的形式改进改良并发扬光大,被新时代接受容纳。
树挪会死,人挪会活,但是顾家人不认可这个道理。
母亲甚至固执到不愿意将自己病重的消息告诉第三人。
宋青山出现在他家的那天,母亲是戴着假发出来迎接的。
逼真的假发之下,是一颗因为疾病而脱光了长发的光头。
并且在那一天,长年累月不施粉黛的母亲甚至还化了淡妆,打了腮红。
她说她是为了提升气色,但他又何尝不明白呢她不过是不想让宋青山看到她如今憔悴苍老的样子,她觉得丑。
他也不理解母亲为什么要一直固执地惦念着这份旧情,宋青山明明早已再婚生女,她为什么还要念念不忘呢
宋青山要是真的爱她,为什么能够十年不来见她一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