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皱起了眉,宫女心中一喜,继续道“依奴婢看,那江家小儿身份平平,他合该敬着殿下才是,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殿下不悦。太傅平日里待殿下温和耐心,却纵容江临规一次又一次不给殿下留颜面,实在是不该。”
“况且众所周知,江临规并非江首辅的亲生骨血,据传,他其实是江首辅养的”宫女欲言又止,惹人联想。
闻言,朝盈已经沉了脸色。
江临规的确不是江既白的亲生儿子,京中无人不知。江临规以前甚至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
但他年幼时以一双遍布伤口,鲜血淋漓的赤足走到了长安城,奄奄一息地跪在官府门前时仍坚持要状告他的生父杀害妻女一事,也是几乎满城皆知。
那个案子结束后,江既白把他带回了江府,实际上将其收养,让已经无依无靠的他重新有了家,还为他取名“临规”,却一直只与他以师生相称,而非养父与养子。
但江临规不愿用生父的姓氏,执意循了“江”姓,从此便成了江临规。
朝盈比江临规小几岁,不曾见过他瘦骨嶙峋的乞儿模样,却听母后说起过当时的事。
她不难想到,那样的他变成如今长安城中的江临规,以卓著的学识和才德成为同龄少年郎中的翘楚,需要多少天赋,又需要耗费多少个日夜的勤奋与努力。
太傅一直未娶妻,又早已经没有别的家人。无论是父子还是师生,江临规都是太傅悉心教养的人。朝盈敬重太傅,便绝不会因为江临规总能赢过自己而觉得太傅有什么不对或不该。
她在对弈时输给江临规,那是棋局中的事,朝盈从未想过要因此而迁怒于谁,只觉得自己该用心精进棋艺。
但她却从不知道,自己身边的宫女竟怀揣着些别的心思。
朝盈侧首看向她,冷声问道“外面都在传些什么闲话,怎么不继续说给我听了”
宫女在心里暗道一声“糟了”,立即跪下请罪道“是奴婢多言了,求殿下恕罪。”
她还是太心急了。以为凭着多年来的信任,她可以试着开始拿捏未来的女帝了。没想到这小丫头变脸如此之快。
但殿下待人温善,平日里没什么架子,也从不会苛责身边的宫女。她以为这次也一样。
却没想到,紧接着,她便见殿下带着要送给皇后的礼物起身往殿外走,只丢下一句“我这里留不得你了。”
宫女大惊失色,连连叩首请罪,但朝盈已经迈步走出了寝殿,不再理会她说的任何话。
虽在生辰这日驱离了自己身边熟悉的人,但朝盈并没有什么大开大合的情绪,面上看着仍是平静自然的。
可在门外看见父皇的身影时,朝盈忽然有点委屈。
“爹爹。”她轻声唤道。
自朝盈记事起,这个宫女便在她身边。她日日关怀备至,体贴入微地照顾着朝盈。除了家人和太傅以外,朝盈最信任最依赖的人的便是她。
可朝盈没想到,这个人竟会在她生辰这天,想要尝试左右自己的想法,影响自己的判断。
难道这么多年来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生在帝王家,该学的朝盈都在认真学,也知道人心难测,不可轻易向旁人交托信任。
可她没想到,会是自己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的人真切地教会她这一课。
祝隐洲行至朝盈身前,看着女儿微红的眼眶,轻轻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顶,温声道“你做得很好。”
这并非只是祝隐洲为了哄朝盈而随口说出的话。
朝盈及时察觉了旁人的别有用心,没有被他人的言语蛊惑与左右,也没有因为多年相处便心软轻纵。祝隐洲的确觉得她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