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阿姒许久都未曾见到夫君回来,直等到困意涌上,院门处才传来熟悉而平稳的脚步声。
她到门边等他。
“夫君”阿姒唤了声。
青年温润如故,恍若只是出门游玩,莞尔道“怎还不睡”
阿姒只说“在等你啊。”
他不疾不徐地走近,牵住阿姒的手“现在等到了。”
晏书珩牵着阿姒回到屋内,语气稀松平常“睡下吧。”
他越是平静,阿姒越是担心,牵住他的手“夫君。”
她只是唤他,但未安慰,因她知道,面对至亲至爱的离去,每一句安慰都会勾起未亡人的回忆。
不如不提。
晏书珩紧了紧手,反过来哄她“我无碍,恩师在世时曾说,多情者无情,无情者无忧,纵使他早已不认我这个孽徒,但谆谆教诲,我也理应铭记,如今他老人家虽留下遗言,不允我吊唁,但也是最好的结果。”
见阿姒未语,他轻道“睡吧。”
阿姒不知如何安慰,只能和他一道躺下,她迟迟无法入睡,可身侧的郎君确是很快平静,呼吸轻浅。
可自从听过他被梦魇折磨时仍隐忍平静的梦呓,阿姒便猜出他这人若是真的难过了,反倒不会说出口。
她不大放心地睡去,不知多久,隐约觉得他突然动了。
阿姒急急起身,去寻他的人。
刚要询问,黑暗中,青年握住她的手,清浅的声音淡淡响起。
“魇着了”他问她。
阿姒摇头“我以为你魇着了”
他浅声笑了,嗓音格外干净温润,整个人从里到外被雨冲刷过一遍般“我一夜无梦,适才是在翻身。”
此时已是凌晨,窗纸漏入的光正好够晏书珩看清阿姒。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显然意识比身体先清醒,晨曦给阿姒周身打上一圈朦胧的微光,晏书珩看着她,只觉那张温柔的渔网似又密密地笼罩上来。
在这沉默中,阿姒忽然叹气。
“夫君,我觉得,一个人不会因为有了悲痛和眼泪就变得懦弱。你想难过就难过吧。”
晏书珩看着晨光熹微之中的阿姒。她没有像大多数人一样,用“别难过”这样的话来劝慰安抚。
他问她,声音很轻很平淡。
“夫人是在担心我。
“为何担心我”
阿姒笑道“你都叫我夫人了,我担心你不是人之常情”
“这样么。”他低语。
阿姒把他这没头没尾的话归结为太过伤心导致神情恍惚,她正要安慰,他却一把将她拉下。
阿姒讶异“干嘛”
他把她的脑袋压在胸口。
“听到了么”
阿姒不解“什么”
“我的心跳声,有何不同”
她贴着他胸口“听上去有些乱,但也不算很乱,你问这作甚。”
晏书珩笑了。
他轻顺着她散下的长发,漫无目的地说道“恩师曾说,善于攻心的人,即便被敌人逼至绝境,都面不红心不乱,这一点,我自认做得尚可
“但有一事,恩师从未教过我,我亦未曾有任何领悟。”
阿姒被他用长指梳发,舒坦得昏昏欲睡“什么事啊”
晏书珩迟迟未语。
末了,只用一声轻笑回答她。
午时聚在一处时,晏书珩还是那般温文和煦,一如往常。
院门忽闻马儿嘶鸣。
意气风发的脚步踏风而来,来人步入院中时,晏书珩倏然起身。
祁君和亦然。
祁茵甚至打碎了手中茶杯。
阿姒猜测,来的定是个很重要的人,她循声“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