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闭着眼的舒白秋便听到了一道低沉的磁声。
床边的傅斯岸开了口。
“上次遇到纪升之后,我派人查了一些他的信息。”
男人的嗓音沉稳低冽,比起解释,更像是在讲什么别样的睡前故事。
“我查到的消息里讲,纪升的父亲纪明台,三年前因为妻子重病,急需用钱。”
“纪明台耗空了积蓄,却仍然不够,于是他就想到了另一个方法。”
“他想要收养他过世好友的儿子,因为那位好友是知名的画家,作品比他自己的值钱得多,如果他能得到几幅,妻子的病说不定就有救了。”
床上的少年呼吸低轻,似是已经睡着。
但屋里两人都知道,他在听。
“但纪明台没能在好友的儿子手中拿到遗作,他又急需用钱,于是便铤而走险,仿造了好友的画作,标了好友的笔名,以好友遗作的名义拿去售卖。”
在男人声音的间隙,室内已然静得针落可闻。
“只不过还没卖两幅,他的伪造就被发现了。”
“眼看事情即将败露,纪明台知道真相掩盖不住,他已经名声尽毁,也自觉对不起好友,更无颜面对好友的儿子。”
“在极度的愧疚痛苦之下,纪明台选择了自尽。”
“警方查明了实情,排除了他杀的可能。”
“
出于对纪明台病重妻子的保护,这些事没有流传出来。”
傅斯岸的嗓音沉缓,宛若水流深静、波澜平缓的渊谷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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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些事,无论如何,都与纪明台那位好友的儿子无关。”
疼痛需要平复。
心结需要解开。
没有人该在那样的痛楚之下生生捱受。
尤其还是那么乖的小孩。
傅斯岸还道。
“纪升的母亲离世,也是因为生病去世的,而不是在绝望中追随丈夫自尽。”
“她得的是胰腺癌,被称为癌症之王,发现时已经是晚期。”
“目前唯一临床证实了对晚期胰腺癌有效的药物,在今年的第三季度才刚刚上世,一针定价二百万美金。”
“即使如此,这种注射液也是对患者自身的免疫t细胞进行改造,并非对所有病人都会奏效。”
傅斯岸的声线并没有多少情绪起伏,冷静客观至极,听起来似乎有些冷硬。
却又像是最好的睡前低哄。
他缓声讲。
“命运无常,不能凭空怪在哪个人的身上。”
傅斯岸向来不喜解释。他也从未对谁这样仔细、这样平静地讲过一段长长的故事。
男人只是想让眼前发烧的少年放松一点。
告诉他。
不需要那么强的负罪感。
室内落入了一片沉寂,床上的少年面容似乎仍然有些苍白。
傅斯岸手上的动作未停,依然在轻缓地揉按着掌下这过分清瘦的骨骼。
接着,他听到了一个很轻的少年声音。
“我知道。”
“”
傅斯岸一顿,连按摩的动作都停了一瞬。
舒白秋没有睁眼,他还乖乖闭着眼睛,唇瓣即使被温水润过、体温烧着,依然显得有些薄白。
他只轻声说。
“那时候,纪叔叔每次无意中看见我的眼睛就会像被烫到一样,立刻躲开。”
傅斯岸在未曾预料到之余,却又生出了一种微妙的“果然”之感。
他早知道。
舒白秋这样聪明。
小孩不仅不迟钝。
还过分敏锐与聪颖。
但同时的,傅斯岸的心也并未放落下来,反而更觉出一些不妥的心惊。
如果这还不是舒白秋的心结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