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玖下意识地往人身上靠,用尽最后的力气紧紧抱住面前的人,也不管对方身份是否尊贵,是否是自己能动的。
他只想先活下来。
于玖抱着楚恣死不松手,嘶哑着声音哭着,引来来往行人的侧目。
楚恣越过于玖,看到远处拐角走出已经收刀的侍从,侍从朝他行礼,表示已经把张缱的人尽数拦下,这才瞥了眼哭着的于玖,嗓音淡淡,“于小公子。”
声音寒凉,激得于玖骤然清醒,随即而来的是胸腹一阵剧烈绞痛,仿若万千细刀在摧刮内脏,他疼得打颤,忍不住哭出了声,力气渐小,几乎抱不住楚恣,腿一软跌坐在地,头一偏,呕出一大口血。
路上行人吓坏了,各个脚步一滞,停下来看着于玖吱吱呱呱。
“爷,属下”一旁的侍从作势要将于玖扶起,被楚恣挥手拦住。
他俯身,亲自将于玖打横抱起,“让人散了,把彭太医抓来。”
“属下遵命。”
这里紧靠湖岸,楚恣包下一架奢华船只,将于玖带了进去。
于玖疼得直颤,血不断从唇角溢出,他哭喊着,手不自觉地去虚攥楚恣的衣襟,星点血液沾在了楚恣珠白金纹外袍上。
“疼难受”于玖哭着,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抱紧楚恣的脖颈,头埋在人肩头哭着,身体直颤。
于玖大概是濒死之际回光返照强烈,安全感少得可怜。楚恣要将他放到床上,于玖心慌着四肢缠住他,“救我求你救救我”
楚恣淡声,“于小公子可认得本宫”
于玖哭着,只重复“救命”、“救我”之类的话,完全听不进其他的。
于是等侍从带彭太医来的时候,见到的不是什么你问我答的严肃场面。
而是一个坐在人腿上、颤着身子、抱着人脖颈,将头埋在人肩上边哭边唇角溢血的于玖;和一个两耳不闻哭声、目中无物神色寡淡,自顾自饮茶的楚恣。
侍从与彭太医目瞪口呆。
彭太医抽着冷气,心说这小公子好生大胆,吐血便算了,好歹别往千岁爷身上吐。日后千岁爷若要算账,老官神医附体也难把你从阎王那提回来。
楚恣缓缓放下茶盏,“彭太医既已到,为何不上前。”
彭太医连忙调整表情,躬身走进去。侍从和彭太医费力将于玖从楚恣身上撕开,感叹一个将死之人,力气却不小。
楚恣起身,侍从看着楚恣珠白金线袍被血污了一大块,心都凉了半截。
若于玖对千岁爷没用,恐怕彭太医到的时候,于玖已经成尸体了。
楚恣离开船只,回了楚府,褪下染血的外袍时,眼中流露些许寒意,让人拿去烧了。
沐浴过后,楚恣散着发,坐在书案边,闭眼听侍从汇报在于府听到的所有。
“于府大夫于诉亲口道出,张缱逼死于太傅和于夫人。属下又提了几位曾在于府办事的下人,确认此事为真。”
“下人口述,于小公子曾与张缱大吵一架,自那之后便生嫌隙。于小公子性情刚烈,要将张缱赶出家门,却不想无故患病,于府落权张缱。”
“性情刚烈。”楚恣闭着眼睛,有意无意重复。
于玖哭红的双眼和哀求的神色,与“刚烈”完全沾不上边。
侍从点头,“属下还听”他忽然止住话。
楚恣掀了掀眼皮,垂目看他,等他下一句话。
侍从尴尬道“张缱许诺,若于小公子愿意帮他偷军令,便给他安排一个陈府二小姐的身份,待军令到手,便”他艰难出口,“便婚事简办,留他当妾,与府上的秋夫人共侍。”
这种事放在哪都是惊天笑话。娶男子也罢了,当妾也罢了,可又是男妾又是女妾,还以一种施舍的姿态当做允诺送出,就十分辱人。
楚恣皮笑肉不笑,并不算太意外,“于小公子态度如何。”
侍从低头“宁死不从。”
楚恣缓缓睁眼,慢条斯理抽出一道折子,随意摊开,边看边道“所以张大人恼羞成怒,对他投毒,逼他就范”
侍从“是。”
楚恣闲闲喝了口茶,“准备聘礼。”
侍从“属下遵啊”他茫然抬头,见千岁爷神色淡淡,“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八抬大轿,一样不少,明天办完。”
侍从结结巴巴应下,心里嘀咕这是要为谁办婚,这么赶急
万雀楼最顶上的客房,于玖头疼醒来,四肢酸软无力,内脏似被搅碎般,呼吸稍微重一点,密密麻麻的锐痛就会流转四肢百骸。
于玖无声哭着,细细抖着,门外忽然有人声,隔着厚重的木门模糊传来,于玖听不大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