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问到底为什么,她把这事讲了,告诉家里人,自己在医学院这五年都过得不大开心,压力很大,她认为自己无法面对死亡,也极为害怕死亡。
“我根本负担不起人命这个重任,也不想总是生活在一个随时可能遇到死亡的环境里。”
母亲就建议她,也许可以从事妇产科
但她却反问母亲,你的病床和手术台上永远没有死过人吗
母亲沉默下来,但家里并没有同意她的想法,坚持认为,都到这一步了,不去读研太可惜,死亡这种事,见多了就心硬习惯了的。
于是她就在这样的情绪里,从呼吸科出科,进了内分泌科,遇到对她要求颇高的梁槐景。
其实死亡这个议题,蒋思淮早就在伦理学课堂学习过,也知道自己迟早会和死亡正面接触。
可是书本知识到临床实践的对接是需要经验作为润滑剂、催化剂的。
偏偏蒋思淮心不在这里,明明家里人都是医生,只要向他们询问怎么面对这件事,就一定会得到帮助,但她没问,家里人也没意识到这对她的影响有多大,寄希望于她和她哥哥一样,可以自己渡过难关。
没有人及时指点她,加上她的害怕退缩,最终没能想通,也没有建立起来成熟的临床思维,最后学到的东西零散成一地零件,没有串起来的那根线,就成了梁槐景说的“一塌糊涂”。
要命的是,一直疼爱她的家人,并没有及时意识到不对劲,还在希望她能“干着干着就习惯了”,最后差点万劫不复。
董姜莉现在想起,都觉得后怕,“当时我和你爸爸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都怪我们没有及时发现,不然你不用那么难过的。”
她说着,伸手摸摸蒋思淮戴着一次性帽子的脑袋。
蒋思淮把做好的馒头放进蒸箱发酵,然后回头抱住母亲的肩膀,把脸贴在她的颈侧。
“是我的问题,我心理素质不好,太笨了,太过畏难,就只能苟安一世,没能长成你和爸爸希望的样子,对不起啊妈妈。”
董姜莉的眼睛一下就湿了,眼前浮现起她明明已经很难受了,还强撑着去上班和复试的样子。
“还说对不起的是我们。”她摸摸蒋思淮的脖子,“我们只是给了你好的物质条件,没有重视培养你的心理素质,阿稚,我们是不够称职的父母,谢谢你不嫌弃我们。”
蒋思淮把头扎进她怀里,闷声闷气的道“我们是一家人,谁也不会嫌弃谁,而且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那现在还怕吗”董姜莉问她,“能面对那件事了吗”
“想起来还是会不舒服,但没有那么难过了,也不害怕,就是觉得”她顿了顿,才说,“其实还是遗憾多点。”
遗憾一条生命在自己面前无法挽留的消逝,那么多人一起努力,都徒劳无功。
遗憾自己当时太笨拙,连怎么调适情绪都做不好。
也遗憾自己在那五年里始终没有爱上这个职业,否则有了坚定的职业目标,也许她就真的熬过去了。
“只能说我跟医学的缘分就到这里。”她对董姜莉说道。
董姜莉点点头,笑着摸摸她的脸,“我和你爸爸现在也是这么想的,不是我们笨,只是我们不适合,你看你转行后不就一切顺利了”
蒋思淮闻言就笑起来,连连应是“就是嘛,一家人都当医生多没意思,我哥回头找个嫂子肯定也是医生。”
董姜莉闻言嘴角一抽,有一点欲言又止的意思。
心说那可未必,说不定你未来嫂子跟你还更有共同语言。
蒸箱里的馒头胚已经发酵了半个小时,蒋思淮拉开看了一下,觉得发酵得差不多了,就调好温度开始蒸,母女俩也从后厨回到前店。
刚出来就见叶沛泽正拦着一个年轻女生,冲她使劲摆手摇头,女生则是一直问他“拍一下也不可以吗”
“我不会拍到其他人的,就是记录一下生活,也不行吗
叶沛泽摇摇头,比了个请对方离开的手势。
对方接着就问“你是哑呃、你是说话不方便吗你是这里的老板吗”
蒋思淮听到这里,连忙出声问道“小叶,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