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厂依旧嘈杂喧嚣,佐佐木照例袖手站在门口陪着笑脸,只是他的眼神带着一丝从骨子里透出的鄙夷,眼前来往行走的是人吗?一头头臭烘烘的畜!
一个小贩模样的人匆匆向他跑过低声耳语几句,他的头不自然的歪了一下“还不了钱就拿房子抵,拿命抵。”此时他的表情分明就像那只呲牙的野狗,眼神泛着凶光。
可是随即他的表情消失了满脸堆笑拱手“哎呀,刘掌柜,发财发财。”
琉璃厂中讨生活的人都认得佐佐木,远的背地喊一声东洋掌柜,近的直接开口老木,这佐佐木丝毫不恼,陪着笑脸笑,只是鲜少有人能看懂他笑容背后的东西。
北平城繁花似锦,自然烟馆也是多的,只是这王丰云独爱前门外八大胡同旁的福寿楼,对于大烟馆儿来说,王丰云如数家珍,曾经他也去过别家烟馆,自从认识博敦之后才发觉,那些个烟馆简直就是笑话,最大的笑话。
烟馆三六九等,下等烟馆贱民去的地方,看的过眼的倒是有几家,韩家谭、百顺胡同,陕西巷,还算是不错,最好的自然当属福寿楼跟虎坊桥医院了。
福寿楼是高档地方,出入自然都是前皇孙贵胄,哪家的小王爷,装饰漂亮精美,有雅座散间儿,只要舍得花钱,上等姑娘烧烟捶腿,酒楼随意叫菜,吃喝痛快,一天不动也爽利。
虎坊桥医院倒是也不错,丰云倒是去过几次兴趣索然,一个医院模样,装模作样的开药,开的倒是福寿膏的剂量,没甚意思。
此时他躺在雅间舒舒服服,照例是二翠候着的,丰云也不知道为何,就是看这二翠顺眼,看他低眉烧烟,紧身衣服衬的着身材傲人,嗓子都舒服许多,丰云眯着眼睛哼哼“腿。”
轻柔的拳头不紧不慢,倒是锤的丰云心头一阵火热“翠儿,少爷想赎了你的身子,你想好了?”
“爷,翠儿有人家。”二翠的回答照样依旧,王丰云摸着自己纯铜大烟枪鄙夷哼了一声“一个落魄文人,给你什么好日子,不如跟了爷,日日享受?”
两人正叙话,门外轻声咳嗽,一名戴着黑框眼镜一袭青长袍带着补丁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年轻人捂着嘴来回踱步。
二翠抬头看一眼,表情有些无奈低声“爷,我出去一下,说一二句话。”
“唤他进来吧。”王丰云倒是深深吸了口气烟吐出,声音故意放大“张先生,莫不是又来买报纸了?”
这句调笑话登时骚了外面年轻人一个大红脸,略一踌躇掀开帘走进微微躬身“是王少爷,给您请安了。”
“当不得。”王丰云微微一笑轻轻吸了一口吐出“怎的,发了饷要买报纸了?”
那年轻人便笑低头,果真见他腋下夹着一份报纸“让爷见笑,见笑。”
这买报纸倒真是一句行内的调笑话,一些臭笔杆子文人,喜欢抽个大烟又碍于面子,便等了发饷偷偷来买一些夹带报纸中回去,逢人问便说是买份报纸,众人皆知倒也不说破,圆一个面子罢了。
“买报纸便买报纸吧,怎的,还买到我的头上?”王丰云的调子带着阴阳怪气,那年轻人涨红脸“那个,翠儿,还短一点,你若是方便……”
“你还是个男人?”王丰云轻轻敲敲桌子哼了一声“我这里有上好的印度货,比起你的云南货不知道好多少,这样,若是你将翠儿让与我,我供你一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