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要向外看。”他说。
月光从车帘里伸进来,一线照在苌濯脸颊上。他脸上没什么血色,一双眼睛却因为冷色调的光线而显得很蓝,淡色的外衣领边处还能看到缞衣的颜色,苌濯坐在那里,比白日她看到他时更像是鬼魂。
“那是什么”她问。
苌濯垂眼,双手在衣袖中交握。
“骨光。”他说。
马车跑了一夜,天快明时才停下。这里已经到了淡河边陲,但周围还没有能落脚的客舍。车夫放马去吃草休憩,也为两人取来干粮。
当熹微的晨光照上草野时,嬴寒山突然明白了苌濯所说的“骨光”是什么东西。
在赤色的土地里混杂着无数细小的碎片,有大的能看出可疑的轮廓,而更多只是残片而已,它们均匀地填充在土壤之中,在月下反射出蒙蒙如雾的光。
随着白日升起,这光越来越盛,然后骤然失灭。太阳平等地照亮一切,白骨的光辉消失了。
苌濯从马车上下来,伶仃地站在高草中。淡河红土,土壤并不肥,这里的草却长得有人膝高。远远看过去他好像一只灰色的水禽,一只伤了翅膀的鹳,在浅水中徘徊。
那只鹳鹤开始鸣叫。
仿佛是脚下的土地传来了漫长而夹杂着泣音的呼吸,低沉的,断续的乐声从他的方向传过来,又很快被风稀释,在茫茫原野上散开。
青年人双手捧着一枚陶埙,对着正在逐渐熄灭下去的光在吹奏不知名的曲子。嬴寒山走过去他就收起陶埙,对她稍稍低头。
“淡河去岁大疫,我有所闻。”他说。
是啊,是你原先的老板搞出来的。嬴寒山想,但这话显然不适合在这时候说,满地白骨寂静,埙声还未散去。
“能给我看看那只埙吗”于是嬴寒山有些生硬地岔开话题,苌濯把它递给她。
那是一只没有任何花纹,烧制也并不精细的黑陶埙,握在手里像是一只小小的罐子。嬴寒山谨慎地把它在手里翻了个面,然后递还给他“这是你父母留下”
“不是,只是在淡河城内买的。”
他有些惨然地笑了“我未能收敛先父的尸骨,家中的一切也已经尽数不存。”
话题又一次被聊死。嬴寒山听到有电流音顺着她的耳廓爬过去。“不必试着和他说话了,”系统说,“宿主看不出来吗,站在那里的只是个支着身骨没有躺下去的死人而已。”
“那也比和你斗嘴好些。”
车夫在远处喊两人,询问两位贵人何时可以再启程,嬴寒山举手招呼了一声,并着苌濯向马车的方向走去。
在他们逐渐远离那片已经不再发光的骨茬时,她身边的青年突然开口。
“阁下救我,我无以为报。”
“此番出使凶险,若是陷于危局,阁下尽可用我,不必顾惜。”请牢记收藏,网址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