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被血煮沸了。
被钩爪带到河水里,一时还没有断气的人剧烈挣扎着。血腥味引来了水里的白条儿刀,它们银亮亮地在血水中蹦跳,像是白银的梭子,在织一匹鲜红的布。
也有拿着勾爪的年轻人没有躲过刀剑,被嗤地一刀捅进去,从船上坠进水里。
他身边的人回过头去嘶声地喊一句什么多半是将死者的名字,用只有他们能听懂的语言。
坠在水里的人轻轻眨一眨眼睛,碧绿的河水覆盖上他们的脸颊。
所有的江河都通向大海,所有死去的儿女都重归母腹。
岸上押运粮草的骑兵终于反应过来,职业士兵在袭击面前仍旧保持着极快的应变能力。
控弦手张弓上前瞄准船上竹排上的白门人,冲在最前面的林孖清脆地吹了一声长哨。
“入水入水”
羽剑追着那些跳进河里的白门人刺入水中,绝大部分只激起来一阵轻微的涟漪,可也有箭头刺入水里,汩汩的血就冒上来。
箭雨没有停下,第一排的人射尽了箭囊就迅速起身后退,第二排控弦手穿插而上。
人不是鱼,不可能一直呆在水底,岸上的臧州步兵压低枪尖对准岸,控弦手把弓拉满。
他们是峋阳王座下战无不胜的勇士只要把这群水生水长的海匪逼上来,就没人能战胜臧州兵
可远方骤然传来了激烈的马蹄声。
一队骑兵从林木间插进来,为首的一小队身上的乌铁铠反射着日光。
他们蛮横地撞向步兵队列,披挂着马铠的战马像是猛兽一样嘶号。
枪和箭在这一瞬间全部失去作用,厚重的铁甲挡住所有武器,他们是巨石,是铁碾,是以血肉为润滑的绞肉机。
臧州兵中爆发出一阵比看到白门人更恐惧,更绝望的嚎叫。
“敌袭,敌袭有重甲骑兵”
林孖缓缓从水里浮了上来,只露出半个头颅。他湿漉漉的头发垂落在脸前,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岸上。
咕噜。原本站在竹排上的女人也浮起来了,河水静谧地托举着白门人,他们仿佛置身事外一样看着岸上优势逐渐偏移的战斗。
“阿兄,”短发的年轻女人在水里轻声问,“这还算是我们胜的吗”
林孖缓慢地点头,他的注意力并不在对话上,他看着那个压阵的副将,他的马被惊了,他正在一边控制缰绳一边收拢士兵
那是匹年轻的,没有在水边行走过的马,并不懂得避开容易打滑,布满青苔和乱石的河岸。
“海妹仔,”他用眼睛瞥瞥那个副将,又瞥瞥她,“那一个,谁捞到就算是谁胜的。”
林孖缓慢地向前移动着,扒上竹排的边沿,推着它挡住自己,向案移动。被叫海妹仔年轻女人跳上最近的船,向着那副将所在的位置绕过去。
近一点,再近一点,女人突然甩出钩爪,倒钩抓进马的前胸撕下一块皮肉,那匹年轻的战马直立起来长嘶一声,把背上的人掀落在泥地里。
护卫的士兵们迅速反应过来,而林孖比他们的反应更快,他从水中一跃而起,跳过滑倒的战马,扑向那个没来得及站起身的副将。
他杀过人了,从他十二三岁的时候他就开始杀人,佛陀劝人放下屠刀,但白门匪从不放下手里的刀,也从不受渡只有今天,当林孖举起刀时,他感到一种彻底的解脱。
被马匹掀翻在地的副将终于爬起来了,他磕到了头,有不轻的脑震荡。
他看到眼前这个年轻男人癫狂而喜悦的表情。等一等这副将的头脑开始迟滞,发生了什么,将要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