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镜迟做了一个梦。
他不常能睡着,但是经常能做梦。往往十分钟里能做好多个梦,一觉醒来像从另外一个时空回来,头重脚轻,浑身都不舒服。因此张镜迟不喜欢做梦。
他很多时候能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在梦中,人还没有醒来,就已经预料到醒来以后头疼欲裂的心情。
这一会稍微有些不一样,张镜迟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梦里。
他睡得很好,意识之前一直躺在黑暗当中,缺觉许久的身体捉住这次机会,怎么也不愿意醒来。
哪怕张镜迟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可能忘记了什么事情,也没有强迫自己醒来的想法。
他已经很久没有完整地睡过觉了,连做梦都懒得,任由意识在黑暗中摇摆。
旋即他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座岛上的吊床里。
网状吊床绑在两棵椰树中间,湿润的海风从远处吹过来,十分惬意。岛上风景如画,生态良好,张镜迟经常能在翻身的时候看见树干上爬的蚂蚁,知了,还有螳螂从草丛中跳出来。
好景不长,天边刮来一朵乌云,狂风卷起海浪,顷刻将吊床淹没,他无处可逃,掉进了海底。
海水没有淹死他,他进入了一个考场中。
考场四面都是监控设备,要不是怕被学生控告侵犯个人隐私权,考场没准还打算在每张桌子上单独设置一个摄像头。
张镜迟已经答完了所有题目,只剩下最后一道题,十分费劲,他懒得去写步骤,可是他没有全勤分,如果卷面分拿不到满分,这一科目也会挂科。
这科目多少学分来着
他一边想着,一边迅速地写解题过程。
打开的窗户外跳进来一只螳螂。
张镜迟不喜欢昆虫,不过他也不怕昆虫,那绿油油的生物趴在桌子的角落,歪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张镜迟可以不理会他,监考设备却不会。不多时,教室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螳螂立刻跳到桌子下方,想找个地方躲躲。
张镜迟头也不抬,迅速地写答案。
“夫君,救救我。”一道细小的声音从座位底下传来。
张镜迟没有理会,甚至懒得去想声音是从哪个地方发出来的。
他除了答题以外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事情,因为塔协第一高校的考场监察机制十分严格,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有可能导致他们被喊到总办问话。
张镜迟最怕的就是麻烦。
脚步声停在了教室门口。
监考官站在那,不打算马上进来,可能正在门口寻找螳螂的方位,尽可能地减少打扰到考生的可能性。
张镜迟不是特意去看的,他的余光瞥见了一双黑色的战靴,是他们学校教官统一的款式。
“夫君”那道细小的声音越发可怜了,“我来找你了,你不想我吗”
张镜迟作答完成了,他停下笔,视线在最后那道题上扫了一眼,忽然发现自己看不清那道题目的题干。
看不清题干,他刚在作答时写的又是什么东西
张镜迟轻勾笔尖,指腹摁到了笔尖上,有轻微的痛感,但是不重,他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团棉花,痛觉变得十分迟钝。
啧
他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而且不是什么好梦,没有人会希望自己做梦的时候坐在考场里面。
而且他还费劲巴哈地写了一道题。
他眼眸微抬,门口的战靴动了,一步一步地走向张镜迟。
已经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以后,张镜迟彻底摆烂了,他随意地把笔丢到一旁,脚尖一勾,把藏在桌子底下的螳螂踢到走道里。
那道细小的声音顿时带上了哭腔“夫君你怎么这样呢”
张镜迟确定了,喊他夫君的声音就是这只螳螂发出来的。
也是想痴了心。
他心内嗤笑一声,想要嘲讽这只螳螂,又觉得没必要。念头刚刚升起来就偃旗息鼓。
他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盯着这只螳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