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别怕。”
柳竹秋轻声宽慰,拍抚着宋妙仙的肩背,转头对锦袍客说“我已是尊驾俎上之肉,还请告知大名,莫让我做糊涂鬼。”
云杉替主人答话“我家公子姓褚,你就称他褚公子吧。”
本朝开国时,皇家让所有姓朱的内监改为褚姓,以维护国姓尊严。这位反其道行之,着实好笑。
柳竹秋藏住讥嘲,扶义姐起身,向褚公子拱手问询“我与尊驾无冤无仇,尊驾今日特意来此揭穿我,是何用意”
褚公子莞尔不言,仍由云杉代答。
“你在京中招摇生事,我家公子想探你的底细,昨日派我这位大哥跟去你家,发现你没在那个院子里过夜,便立时怀疑你了。说,你到底是谁”
入室贼现身,柳竹秋不禁懊悔昨晚行事轻率,以致被人盯上。
云杉料定她不会老实招供,随即恐吓“你若不说,或是编瞎话骗人,我们立刻把你送交官府。到时你不止性命难保,还会额外受许多羞辱,这些不用明说你也该清楚”
柳竹秋知道事态扩大了更对己方不利,这位大人物纡尊降贵来妓院寻她,不会只图索命,从实交代反而有利于缓和局势。
她思虑停当,谡然回复“公子容禀,小女子本姓柳,名叫柳竹秋。”
褚公子长睫闪动,追问“工部左侍郎柳邦彦是你爹”
“正是。”
“哈哈哈,原来你就是那个不守妇道出了名的柳家大小姐呀。”
他辴然发笑,似一朵雍容含苞的鲜花灿烂盛放,真是美不胜收。
柳竹秋情知他在肆意嘲弄,看在能如愿一饱眼福的份上先不计较。
那不吭声的老奴清了清喉咙,含蓄提醒主人注意仪态。
褚公子敛颜止笑,满面讪谑地审视柳竹秋。柳竹秋也不客气地端详他,力求找回本钱。
无礼举动越发招来新奇,褚公子嗤道“你假冒男子长期与这妓、女私会,莫不是仿效汉武帝的陈皇后女而男淫1”
他污蔑得太恶毒,柳竹秋怒从心起,冷声讥刺“我不知道公子为何会发此奇问,只能理解为以心度心,以情度情,以类度类2。”
云杉骂她大胆,褚公子不甚在意,还许她自辩。
宋妙仙闻言跪倒,声泪俱下为柳竹秋辩解。她也是精通文墨的才女,简明数语道清了她与柳竹秋的深情厚谊,以及她获罪沦为乐籍后柳竹秋如何变装护持的种种经过。
褚公子听得很认真,笑容柔和不少,最后出口的仍是揶揄。
“照此说来,她还是个见义勇为的烈女子啊,不过怎么与我往日听到的说法不一致呢”
他在暗指柳竹秋调戏苏韵一事,宋妙仙忙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季瑶的为人我们这些亲友最清楚,请公子切莫轻信谣言。”
褚公子不置可否,依然尽兴取笑柳竹秋“世人都赞温霄寒是当世相如,本公子也看过你写的文章,比如为这锦云楼撰写的锦云十艳小传。还道你文笔精妙,将十艳写得丽而不俗,媚而不露,搞了半天你也是个女子。你这么会写传,干嘛不给自己写一个,一定比十艳更精彩。”
柳竹秋冷静接话“公子若觉得小女子不可饶恕,大可一杀了之,何必为此费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