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揣着手,笑眯眯的说:“早听说春熙街的张铁匠手艺精湛,打的铁不锈钢硬。在下慕名前来,想同你做单生意。”
张铁匠挺起身子,“您说。”
男子便道:“在下在西郊有一块庄园,想订一批锄头用来种春种,不知道师傅愿不愿意?”
张铁匠却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会让他遇到这样的事。要知道一个庄园的订单,那都是十两起步的。他虽然没读过多少年的书,却不傻,哪有这样好的事让他碰到?
张铁匠警惕起来,他想起了前两天到访的那位姑娘,还有放在门前的那一盒灵芝,心头一震。
他说:“是那位沈三姑娘叫你来的?”
男子哈哈一笑,“三姑娘确实是在下的东家,可是要来师傅这儿顶东西,却是我自己的主意。毕竟师傅的手艺确实是好啊。”
张铁匠半信半疑,“你要订多少?”
男子伸起手,对他比了个三。
张铁匠倒吸了一口凉气,三、三十两!他平定心神,皱眉,“先生要这样大的单子,可是有什么条件?”
男子笑的高深莫测,“我的东家是一个厉害的姑娘,也最是心善。她不是拿银子来折辱你,她知道令慈生病,所以颇为挂怀,不管到最后她有没有如愿,庄子上的铁活儿我们都包给你。”
“在下也知道您是个正直的男人,所以也不强去求,在下给您考虑考虑,等明儿我在过来。”
说完,他又揣着手笑眯眯地走了。
刘浮弄发现他的朋友心情不是很好。
吃过饭后,他一个人坐在门槛上,望着丝丝落下的细雨,背影孤寂。
刘浮弄也坐过去,“怎么?可是还在担心师母?”
张铁匠苦苦一笑,他是苦恼沈三姑娘给他出了一道难题。一边是卧病的老母亲,一边是多年好友,他不知道该怎么选才能两全其美的。
他说:“其实我很羡慕你,一身轻松无忧无虑。你是游士,而我就一俗人,为着生计奔走。”
刘浮弄却说:“你说奇不奇怪?你羡慕我,我又羡慕你。我羡慕你亲人在侧,有个家能避风遮雨的。”他语气惆怅起来,“边关那里苦啊,又是风又是沙的,那些个将士们出营买酒说的最多的就是想家。我听着,就突然想回盛京看看,看看你还好不好。”
张铁匠笑起来,“我有啥看的?也就老样子。”
刘浮弄说:“你小时候就说要继承你爹的铺子,娶个媳妇生个娃娃,再侍奉爹娘过这安安稳稳的日子。”
说起这么久远的事来,张铁匠眼里还泛起了水花,“难啊。世事无常,我爹去了,喜娘也带着肚子里的娃没了,我就想着普普通通过日子,可咱这小老百姓的哪里抵得过天灾人祸,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
刘浮弄静了半晌,他知道老友身上的担子重,母亲卧床哪里能不管?那还是人吗?他还有娃娃要养。
他就说:“你就答应那庄子上的生意吧。”
张铁匠吃惊,“你怎知……”
刘浮弄笑起来,不答,而是说:“咱这么多年的交情,我哪里能拒绝呢?等明天那庄户再来,你就应下来。”
“可是你……”
刘浮弄哎呀一声,“学的本事本来就是拿来卖的,况且我也再躲不过去了,正好见见那丫头,是不是我一直在等的人。”
张铁匠疑惑,“你在等谁?”
刘浮弄起身,拍拍屁股,说:“师傅给我算的命罢了。”
他是一个孤儿,做乞丐的时候被他师傅,也就是张铁匠的父亲捡回了家,教了打铁的手艺。他极有天分,不仅铁打的炉火纯青,还能摆弄些小机关。后来他就被“神机营”里的人给领走了。
他在神机营待了整整二十二年,后来因为一些事,他就再也没造暗器了。等他一身空空出来的时候,儿伴已经成家,师傅已经入了土。
他算了无牵挂了,一直云游四方,也不讲究吃穿,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做乞丐的日子,倒是比以前体面。
但是不管是春熙街里的师父,还是神机营里的师父,都告诉过他,他这手艺终有一天是要跟着人绞弄风云的。他们都叫他等着,他都等了四十多年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