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鬼市的牌坊下,青石板上凝结着千年不化的霜痕。张九思的云纹履踏过那些凹凸不平的刻痕时,暗处传来锁链拖曳的声响。三只无目鬼童蹲在牌坊兽首上,空洞的眼窝齐刷刷转向他眉心的星形印记。
"星主过境——"最瘦小的鬼童突然尖啸,声音刮擦着青石板上那些陈年血痂,"阴井要醒了!"
张九思的指尖在玉笛第七孔轻轻一叩,三缕星辉无声射出。鬼童们的尖叫戛然而止,化作青烟消散在牌坊阴影里。他凝视着烟尘中浮现的铜钱纹路——那是初代镜侍最后的神识在示警。
鬼市深处传来陶埙呜咽声,原本熙攘的街道瞬间空寂。两侧纸扎铺子的灯笼接连熄灭,只剩尽头那口八角古井泛着幽蓝水光。井沿十八道镇魂锁无风自动,锁链碰撞声里夹杂着模糊的诵经声。
"明尘?"张九思眉心的星纹微微发烫,照影镜的阴面在井底呼应着阳面的力量。他忽然将玉笛横在唇边,吹出星谱第四章的变调。笛声凝成实质的波纹荡开,鬼市幻象如褪色的水墨般剥落露出真实景象——
古井周围跪着十二具青铜傀儡,每具傀儡心口都嵌着半面铜镜。而在井沿正上方,悬浮着个被铁链贯穿的灰袍僧人。秽气凝成的黑莲从他伤口生长出来,花蕊中包裹着张九思当年自斩的那缕魂火。
"你来了。"明尘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袈裟碎片如枯叶飘落。他抬起血肉模糊的脸,露出个诡异的微笑:"贫僧等你来取回这盏魂灯。"
张九思的瞳孔微微收缩。僧人脖颈上缠绕的根本不是铁链,而是由无数细小铜镜碎片拼接而成的镜链。每块碎片里都映着不同时期的青瓷,从七岁女童到双十年华,最后一块碎片里却是阿照举着骨铃的画面。
"镜链锁魂..."张九思的玉笛点在最近那具青铜傀儡额间,"难怪你能撑到现在。"
傀儡突然睁开双眼,眼眶里涌出的不是秽气,而是纯净的星髓石溶液。溶液在空中交织成网,将古井笼罩其中。明尘的躯体开始崩塌,袈裟化作飞灰,露出胸口那个贯穿的镜孔——里面跳动的正是张九思缺失的魂火。
"你以为当年斩断魂火就能破局?"明尘的头颅突然三百六十度旋转,后脑勺浮现出孟婆的皱纹脸,"镜侍一脉最擅长的,就是把斩断的因果重新缝合。"
张九思的指尖抚过玉笛上那道三年前的裂痕。当时他以为自斩魂火是破局妙手,现在看来不过是为照影镜提供了更好的容器。星形印记突然灼痛,井水开始沸腾,十二具青铜傀儡同步抬起手臂,指向他眉心。
"星髓石归位。"明尘与孟婆的声音重叠在一起,镜链哗啦作响,"请星主入井。"
古井水面浮现出完整的照影镜虚影,镜面却不是常见的铜色,而是一片混沌的灰白。张九思注意到水面倒映的星空缺了十二颗主星——正好对应傀儡心口的铜镜数量。
"有点意思。"他忽然轻笑,道袍下摆无风自动。玉笛末端突然刺入自己左掌,血珠滴落的轨迹在空中连成古老咒文。当第一滴血触及井水时,整个鬼市的地面浮现出巨大的镜纹——这里根本不是什么鬼市,而是初代镜侍用十二面铜镜构筑的镜阵。
明尘的诵经声陡然尖锐,镜链如毒蛇般窜向张九思脖颈。十二具傀儡同时跃起,胸口铜镜射出灰白光柱。张九思却不退反进,任由光柱穿透身体,染血的玉笛重重敲在井沿。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