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碎裂声里,第一具青铜傀儡胸口的铜镜应声而裂。傀儡动作顿时僵住,眼眶里的星髓石溶液倒流回古井。张九思的眉心星纹光芒大盛,裂开的铜镜碎片被无形之力牵引,一颗接一颗嵌入他左掌的伤口。
"你...!"明尘的独眼瞪大,孟婆的面容在僧人脸上扭曲,"竟敢直接容纳镜魄?"
张九思没有回答。第五块铜镜碎片入体的瞬间,他的虹膜已变成半透明的琉璃色,能清晰看见每具傀儡与古井之间连接的镜线。当第九块碎片融入血脉时,左臂皮肤开始浮现出与初代镜侍相同的星痕。
最后一具傀儡突然发出婴儿般的啼哭,胸口的铜镜自动剥落。镜面映出的不再是青瓷或阿照,而是张九思七岁时在道观抄写星谱的背影。稚嫩的笔迹在镜中流转,组成一句被岁月模糊的箴言:镜非镜,侍非侍,星火焚尽三千世。
"原来那时候就..."张九思的喃喃自语被井水暴涨的轰鸣打断。失去所有铜镜镇压的古井喷出灰白水柱,水花在空中凝结成无数面小镜。每面镜子里都站着个眉心带星痕的自己,从垂髫童子到弱冠青年,最后一面镜里却是未来某个时刻——他站在星空尽头,手持破碎的照影镜。
明尘的躯体彻底瓦解,镜链寸寸断裂。那缕被黑莲包裹的魂火飘向张九思,却在即将触及眉心时被井底伸出的苍白手臂抓住。手臂表面覆盖着细密的铜镜鳞片,腕部星痕与张九思左臂的一模一样。
"还不到时候。"井底传来的声音带着三重回声,像是阿照、青瓷与初代镜侍同时在说话,"你的星火还缺最后一块拼图。"
张九思的玉笛突然脱手飞出,笛孔中渗出三年前封存的魂血。血珠在空中化作锁链,缠住那只苍白手臂。灰白井水顿时沸腾,无数记忆碎片喷涌而出——
他看到十五岁的自己跪在星罗古卷前,卷轴里浮现的预言正与现在的情形重合;看到青瓷在雪夜破庙里被种下星髓石时,佛像后除了阿照还藏着个戴青铜面具的身影;最令他意外的是某块碎片里,明尘竟在偷偷修改孟婆灯笼里的往生录。
"镜花水月,皆为虚妄。"张九思突然并指成剑,剑气却不是斩向井底,而是刺入自己左臂星痕。被铜镜碎片染成蓝色的血液喷溅在古井上,顿时烧蚀出十二个对称的孔洞。
井底传来凄厉尖啸,苍白手臂仓皇缩回。抓住这个机会,张九思的左手直接探入井水,抓住那面沉在深处的照影镜阴面。接触的瞬间,他右眼的琉璃色突然褪去,变成纯粹的黑——那是被镜魄污染的表现。
"抓到你了。"他对着掌心那面巴掌大的铜镜低语。镜面映出的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个蜷缩在星空中的模糊身影。当张九思试图看清时,鬼市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下方真正的酆都鬼城——忘川河在这里形成漩涡,河底沉着十二具与青铜傀儡对应的水晶棺。
玉笛自行飞回手中,笛身裂痕处开始渗出星髓石溶液。张九思知道这是镜魄反噬的先兆,却依然将铜镜按向眉心星纹。就在镜面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最近的水晶棺突然开启,棺中飞出张泛黄的羊皮纸。
纸上墨迹如活物般游动,组成青瓷的笔迹:"真正的镜侍,从来都是提线人偶。"最后那个"偶"字的竖钩突然延长,刺入铜镜中心。镜面顿时浮现细密裂纹,那个蜷缩的星空身影发出不甘的嘶吼。
张九思趁机将玉笛插入镜面裂缝。积蓄三年的魂血与星髓石溶液混合,在镜中世界引发剧烈爆炸。当强光散去时,铜镜已碎成两半,断面处不断渗出灰白液体——那是被污染的忘川河水。
"提线人偶..."他拾起半片镜子,看到背面刻着星罗上人的私印。这个发现让许多线索突然串联:为何初代镜侍要伪装成阿照,为何孟婆能修改往生录,以及为何明尘的佛珠会对镜链产生反应。
忘川漩涡突然平息,十二具水晶棺组成环形阵列浮出水面。每具棺盖内部都刻着星图,拼起来正是张九思眉心的星纹。当最后一块碎片归位时,他左臂的星痕突然发烫,那些融入血脉的铜镜碎片被强行排出,在空中重组为完整的照影镜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