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到底是站哪一边的”
凯子吊着眼望着他们,露出大片带着血丝的眼白,语气稍稍提高,带着点尖锐“我说的哪里有错洋人走在路上趾高气昂,国人们还捧着臭脚上赶着讨好,弓着背弯着腰一点骨气都没有你们不觉着可气不觉着可悲”
“还有那洋人传进来的鸦片说什么福禄膏都是些害人玩意我家那烟鬼老头就是吸了那玩意儿着了魔,瘦得跟皮包骨似的,最后吸疯魔了,守在租界前,抱着洋大兵的大腿求着下跪磕头,只求施舍一点鸦片。那些洋大兵简直把国人当猴耍,来回抛着一小盒鸦片,足足耍了他个把时辰,好不容易到手了,刚吸了一大口,一个转弯迷瞪着身子一晃,栽下楼梯头先着地,死了。”
众人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死了我倒是轻松,”凯子耸了耸肩,声音哑了许多,“但我就是恨洋人,我巴不得他们全滚蛋有多远滚多远”
报社一众成员对凯子充满了同情,又感到忧心忡忡,鸦片太普及了,他们家里都有一两个老烟枪,虽未严重到这般程度,但瞧那越来越大的烟瘾,怕是也快了。
“何森你想不想写一篇真正的报道”
凯子忽然道,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你把你删减的稿子拿出来,再加上鸦片的报道我这些年把这恶毒东西研究透了,现在正好拿出来,学着林则徐先生用文字来申城销烟,我们双剑合璧,一定能写出震惊全国的报道”
何森有些意动,却又眉头轻蹙“光是刘主编那里”
凯子知他言下之意,心中大喜连忙道“这事你别担心,我有办法。”
小齐担忧的望着他们俩“你们不要做傻事啊。”
何森不赞同他的话“让青年人知道事实,这怎么能算做傻事”
三天后,一篇慷慨激昂的报道出现在了报纸的头版,巨大的横条仿佛一枚刺眼的炸弹,重重的落在了国人的心头。
这篇报道,就像一颗小小的火星落入庞大的纸屑堆中,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
“怎么不是市民日报”何森抖了抖报纸,上头有他和凯子的署名,可页眉上却写着青年日报。
市民日报是他们本家报社,在南方卖的好,青年日报则是他们的对头,北地一带很是畅销。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民众看得到这份报纸,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凯子如是道。
刘主编见了报纸,急得嘴巴上火,得了疮病,他找何森谈了一回,想直接革去他的职,又舍不得,只好打发他去后勤部打杂。
凯子直接被开除,但不算什么坏事,听说他去了北地,进了青年日报。
何森不后悔写了稿子,刘主编对他有恩,他做这事也有些错处,不好提离职的事,但摸不着笔杆实在难过,他只好每日多看看报纸,结果日子久了,报纸越看越心惊。
青年日报自从开了抨击洋人的头,每一次期刊都在刊登洋人做下的一桩桩恶事,这日报看的又多是青年人,自然也激起了一些火气。
他们搞起了游行抗议,打砸乌烟馆,甚至在理事馆门前逮着洋人痛骂,更有甚者还要找洋大兵打架讨回公道。
洋人本是听不懂华语,也不知该管怎么这事,但有心人打听了,主动把消息层层送了上去。
这事就闹大了。
好些青年被抓进了监狱,一些言行过激破坏过度的直接枪毙。
可这更激起了民愤,一茬茬的青年前仆后继,反抗,斗争,被囚禁,失去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