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幸运!”苏离想到当时情形,黯然神伤,涩声追问:“那后来呢?你们又是如何到了鹰嘴崖边?我记得那处岔道,到鹰嘴崖,还有三里地呢!母亲既受了重伤,又抱着我,体力不支,又不识路,定然跑不远吧?”
“跑不远?”江斐苦笑,“是啊,我当时也想着,她肯定跑不远,那岔道不比官道平坦,到处都是乱石,坑坑洼洼的,路两旁长满了大树,遮天蔽日,当时天本来就快黑了,一拐入那岔道,愈发黑暗!在这黑暗之中,我一个武将,都跑得踉踉跄跄,摔倒了好几次!可她一个刚刚生产过,又被我捅过一剑的人,脚步却异常的轻盈飘忽!我追的时候,都有一种恍惚的错觉,觉得自己追得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缕幽魂……”
“那种感觉,太可怕了……”苏芸忆及当时情形,亦是面色惨白,“她像只鬼影一样飘得飞快,根本就不像用脚在跑!”
“我当时害怕极了,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江斐捂着胸口,仿佛重回十数年前的那片山林,眼中满满惊恐,面容因为过度紧张扭曲变形,“我当时都不敢往下追了,但心里又很清楚,若不弄死她,将后患无穷!所以就咬着牙往前追,然后,就追到了鹰嘴崖边!”
“通往鹰嘴崖的路,真的好难走!”苏芸喃喃道,“我那时生歌儿还不足一月,跑了这么远的路,腿软脚软,爬了半天,也没能上崖,只好趴在崖下的巨石旁往上看,那个时候,苏凝已经站到了悬崖边上,她那一身衣裳,被血染得通红,她头上还顶着一轮月,也是血红血红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站得太低的缘故,我觉得她比我平日看到的要高大许多,而我们,明明站着,却像匍匐在她脚底一般!”
“不是那个缘故……”江斐喃喃道,“我当时就站在她面前,也觉得她跟平时不一样,她看着我,眼底满是鄙夷仇恨,那居高临下的感觉,让我几近窒息!好像我是一只蚂蚁,她随时都能碾死我!但明明,她才是那只可怜的蚂蚁,我随时都能将她推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可是,我竟然不敢!被她瞧着,我竟一步都不敢动弹,只站在那里呆呆瞧着她,这时,她怀中的婴儿,忽然哭了起来!”
苏离听得心都揪起来,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江斐显然已沉入回忆之中,对着苏离颤悠悠的伸出手:“阿凝,我知错了!你看在我们女儿的份上,跟我回去吧!我们从新来过,好不好?她才刚来这人世间,你难不成要带着她一起离开吗?这对她来说太残忍了!她也是我的骨肉啊!只要你既往不咎,我保证不再犯!咱们这么多年夫妻,你该知道我的心的!我心里只有你一人!不然,我为何要找一个跟你相像之人,来做我的外室?这贱人,她就是个不值钱的替代品!你才是我心尖上的人!”
“呸!”苏芸听到这话,面皮紫涨,“恶贼,都到这个时候了,你竟还要在阿离面前演戏装深情吗?真叫人恶心!”
她说着转向苏离,“你莫要信他,他向来是个嘴甜如蜜,心狠如刀的!他之所以对你母亲说这番话,就是为了扰乱她的心绪,把她怀里的孩子抢过来!”
“为何要抢孩子?”苏离不解,“母亲他都不肯放过,为何又要留下我?”
“因为你值钱啊!”苏芸回,“你母亲死了,独留你在世间,那你外祖家所有人的爱,便都会转移到你身上!便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们也会善待这恶贼!也会把苏家的财富,源源不断的送到他手上!这就是他打的如意算盘!”
“你胡说!”江斐咬牙反驳,“阿离你不要听她乱说,她根本就是嫉妒我爱你母亲不爱她,才故意挑拔离间!实际那个时候,我真的是又悔又怕……”
“你可拉倒吧!”苏芸厉声反驳,“你嘴里的话,说得不知有多深情动听,可实际上呢?你做了什么你忘了吗?
你趁着苏凝哄孩子的功夫,上前抢过她手中孩子,一脚把她踹了下去!这事儿,我可是看得真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