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广厚,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万物载焉。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兴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测,鼋鼍蛟龙鱼鳖生焉,货财殖焉。《诗》曰“惟天之命,于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于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
“于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传》《注》以为文王之德非不显也,此固不然。此言文王之德纯粹不露,人不可得而见,如《诗》之遵养时晦,《易》之内文明而外柔顺。孟子曰:“文王视民如伤,望道而未之见。”此皆言文王之守其德而不显也,此其所以为文王也。“纯亦不已”者,所以通上句言。文王之所以为文王,以其守之以至诚,纯而不穷已,亦如天之高明不已也。盖周家唯文王受命作周,积德无穷,故《诗》曰,周家“世世修德,莫若文王”。又曰:“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又曰:“陟降庭止,在帝左右。”凡《诗》之美文王,皆美其至诚不已也。
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然后行,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
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
是故居上不骄,为下不倍。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容。兴谓起在位也。《诗》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谓与?
子曰:愚而好自用,贱而好自专,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灾及其身者也。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虽有其位,苟无其德,不敢作礼乐焉。虽有其德,苟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
子曰:吾说夏礼,杞不足征也。吾学殷礼,有宋存焉。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
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过矣乎!上焉者,虽善无征,无征不信,不信,民弗从。下焉者,虽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从。故君子之道,本诸身,征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缪,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质诸鬼神而无疑”,知天也。“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知人也。是故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远之则有望,近之则不厌。《诗》曰:“在彼无恶,在此无射,庶几夙夜,以永终誉。”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誉于天下者也。
传注之学,多谓三重接上下之意,此甚不然。盖言王天下之事者有三最重,有此三者,则可以寡过矣。何谓三重?下文征信、民从是矣。上焉者居富贵之地,虽有善,必当有征验于民,无征验不足为信矣。既已不信,则天下之民安能服从哉?固不从矣。“三重”者,言有征而可信,可信而民从是也。下焉者,居贫贱之位者也。既居贫贱,虽有善,亦当不失其自重之道可也。尊者如上文尊德性、尊其性之所自得,而重其所为也。虽有善,不自致其尊且重,则不信于外,不信则民弗从矣。居上而必欲有征者,乃是达则兼善天下也;居下而必欲尊者,乃是穷则独善其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