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八日]王安石因东明诉役钱事称疾卧家。是日,上遣中使趣安石入见。
[五月十九日]余为上别白言事实,上固洞见本末矣。
[五月二十日]甲辰,上患边臣观望朝廷意度为缓急,不肯竭情了事。王安石曰:“此在陛下。陛下诚能御群臣以道,使各尽力济务,莫敢为欺,则陛下可不劳而天下治。若不能如此,徒役两耳目聪明,夙夜忧勤于上,而臣为陛下尽瘁于下,恐终不能致治。边事且勿论,试论近事。近者庆州兵变,陛下不能不旰食,大臣宜以此时共忧所以消弭。然方共乘陛下恟惧,合为异论。至于淤田、保甲,与庆州兵变事不相关,此众人所知,非待至明而后察也,然众论尽然。陛下虽知其非,能使其有所忌惮否?大臣在前,尚无忌惮如此,则边鄙疏远,何可禁其不为欺罔?臣恐以区区之身为陛下独劳,亦不能济平治也。臣愚以谓大畏众志,使无实者不敢肆其说,而忠力者不为小人所沮,则陛下不须忧劳而治道自成。”上曰:“良是。”
[是日]又谓庆州兵变,不当归咎于保甲、淤田。
[五月二十六日][是日]王安石既对,留身请去,上固留之,曰:“风俗久坏,不可猝正,事有万绪,卿如何却要去?且体念朕意,不须恤流俗纷纷。”安石曰:“臣材薄,恐误陛下属意。陛下试观前代兴王,亦有为政数年而风俗不变、纪纲不立如今者乎?”上曰:“前代或因衰乱方生,人情迫急,为之解患释难所以易。今颓坏之俗已久,万事收敛,使就法度,则不得不难,其纷纷亦固宜,但力行不变自当改。如富弼事,向时岂有按劾,今乃案治。如此等事行之已多,人情恐渐变。”安石曰:“以臣所见,似小人未肯革面。臣愚以谓陛下诚能洞见群臣情伪,操利害以驭之,则人孰敢为邪?但朝廷之人莫敢为邪,即风俗立变,何忧纪纲不立?如唐太宗时,裴矩尚肯为正谏,况其素不为邪者乎?”上追咎西边事,以为唐太宗时固无此。安石曰:“臣自接侍清光以来,陛下固未尝许韩绛以智略,一旦举一方之事属之,则边事自宜如此。”上曰:“朝廷固未尝令其如此。绛失本指皆出于意外。”安石曰:“陛下许其便宜节制诸路,则其如此固其理也。边事已往,固无所及。臣愚以谓陛下忧勤众事,可谓至矣。然事兼于德,德兼于道。陛下诚能明道以御众,则不待忧劳而事自治;如其不能,则虽复忧劳,未能使事事皆治也。陛下诚能讨论帝王之道,垂拱无为,观群臣之情伪,以道揆而应之,则孰敢为欺?人莫敢为欺,则天下已治矣,臣敢不且黾勉从事?若但如今日,恐无补圣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