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向庙门之外,那铺天盖地的风雪正试图将整座岛屿吞没,
但火焰的微光在孩子们的眼底悄然闪烁,执拗而坚韧地拒绝着命运的安排。
因为只要这团火还亮着——这个世界,就未能将他们彻底遗忘。
风声未歇,雪意犹深。
但庙堂前的火堆,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烈。
不是因为柴薪充足,而是因为有人始终在一根根地续添着那些微薄的燃料。
火光明暗之间,庙堂后方的阴影里隐现着一座低矮的石顶建筑——那是一座以海兽皮与锈蚀铁板勉强拼接而成的破败会所,
被人们尊称为“舰议厅”。
那是无名岛上,唯一一处拥有完整屋顶的地方。白日里,它用来分配微薄的粮食;
而夜幕降临后,它便摇身一变,成为了所有人议事的所在。
今日的议题有三:
其一,粮食的配给。
其二,是否恢复对南湾贵族船队的劫掠。
其三,马林口第三小组与第六小组的内部纷争协调。
厅内围坐十七人,神色各异。
有曾经穿戴荣誉勋章的前帝国军官,有在内乱中流落此地的没落贵族亲眷,有凶名昭著的海盗头目,还有曾经身负鲸墓编号的弃卒。
他们之间没有信任可言,因此每个人发言之前,都会自觉掀开衣袖或衣领,露出属于自己的命纹或编号,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彼此证明自己的身份与资格。
然而,他们虽互不相信,却都无条件地听从一个人的话:
巴洛克。
此刻,一位曾经在军舰上掌管粮秣的老主计官率先开口,他面色阴沉,
声音低哑:“昨天开始,岛上又有三十七个人的粮食被压缩。南湾第五渔组回港的渔获量只有往常的三分之一,两艘船陷入冰原,短期内不可能补充回来。以目前的物资存量来看,下个月我们已经无法继续稳定维持。我建议——重启对南湾贵族船队的劫掠行动。”
有人随即表示赞同,认为必须要有所行动。
但另一名军属立即摇头反驳,语气冷硬:“再劫掠一次,黑市供应的渠道便彻底断了。上次袭击的船只隶属于泽恩子爵,现在整个雾都的酒馆都在传言,说无名岛已成了‘反国军人’的巢穴。”
第三个人尖锐地讥讽道:“那我们干脆就直接摊牌吧!我们上了这座岛,不就是为了要烧毁那个王国的船队吗”
有人立刻冷笑回应:
“你手里有多少秘诡多少军队多少外援难道你以为凭借那把锈刀和几根火柴,就能烧尽那座‘繁育圣母’的神坛”
争执声渐渐升高,整个舰议厅顿时陷入喧哗与混乱之中。
就在气氛达到极致紧绷的一刻,一记如雷鸣般的重拳,毫无预兆地砸落在石桌之上。
轰然一声巨响,桌边的铁片瞬间四散飞溅。
所有的声音霎时寂灭。
巴洛克缓缓起身。他穿着厚重的兽皮斗篷,面容被风霜雕刻,沉重得仿佛一座沉睡的冰山骤然苏醒。
他没有怒吼,也没有咆哮,只是冷冷扫过所有人的脸,语气低沉而镇定:
“你们以为,我们坐在这里讨论的是什么”
“是分配鱼肉制定补给争夺一点可怜的话语权”
他的目光如寒冰之刀,掠过每一张面容:“错了。”
“我们之所以坐在这里,是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曾被帝国所遗弃。”
“你们不是渔夫,也不是难民,更不是奴仆。”
他语速缓慢,每一句都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