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野性难驯,还是不知规矩、体统”
沈三山折扇一合,语气更沉:“儒者勤修文道,不为逞勇斗狠,而为护国护家、匡正天下。若任意施威,倚强凌弱,与莽夫何异”
他话音并不重,却句句落在人心里,大帽子沉沉压在薛向头上。
廊下烛火微颤,风穿窗棂而过,吹动桌上的茶香。
雍王妃垂目不语,指尖轻轻拨着茶盏,心中恼怒至极,招来雪剑,冲她低语几句,雪剑点头,疾步退走。
“怎的,你无言以对了”
沈三山继续威压。
薛向团团一拱手,朗声道,“既然沈大人问到了,我在此间做个说明,省得以后,有人不明就里,拿着谣言,搅风弄雨。
当年,家严家慈奉父母之命而成婚约,本也一段正缘。
奈何家族内斗牵连,祸及无辜,二人被迫避居外乡。
此事,知者寥寥,我今日道出,以正视听。”
薛向父母成婚当然不是什么父母之命,但过去的陈芝麻乱谷子,谁也摆弄不明白。
在薛向看来,与其让薛师钊之流,用来抹黑自己,不如他自己先把冠冕堂皇的帽子戴好。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高声发言,“昔年,我薛向名声不显时,江左薛家无人问津。
如今不过写了几篇诗词,得了一点薄名,江左薛家忽然和我有了交集。
连累得薛师钊还以为我要争抢家族继承人,跑到这里污名化家母。
天可怜见,我薛向可在此立誓,终身不觊觎江左薛家祖产。
诸君皆可为见证。”
他表演得沉痛欲绝,众皆点头称赞。
事实上,薛向这番话,还就是说给江左薛家的那些年轻人听的。
他对江左薛家的祖产,真没什么兴趣,但总不免有薛师钊这样的蠢货,来自动树敌。
为避免将来源源不断的麻烦,索性他直接做一次总说明。
沈三山冷声笑道,“这只是你一家之言,不足为凭,几次三番动手,总是事实。”
薛向皱眉,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得罪的沈三山,这老小子步步紧逼。
他冷冷盯着沈三山,冷声道,“沈大人说我动辄动手,不知沈大人遇到这般情况,又该如何”
说着,他摘下胸前的一枚纽扣,正是那枚影声扣。
紧接着,他催开禁制,影声扣浮现光影,聚成影像。
便见薛师义狰狞着面目,指责薛向,辱及薛母。
薛向用意念催动影声扣,加速投射影像。
十余息后,影像便即消失。
楼中宾客,皆面色阴沉。
沈三山吊起眉毛,头一次从心底里承认,薛向果有非常之能。
薛向团团一拱手,“沈大人,何以教我”
薛向心里明白,这一番话,表面是诘问沈三山,实则是主动落子。
薛家的人既已找上门来,他父母私奔之事,就不可能永远避而不谈。
他越是讳莫如深,薛师钊之流,只会越是拿此事做文章。
传来传去,薛母名声必将受辱,成了私奔失仪之妇。
世间最难靖的便是流言,流言一旦传播开了,他有再大的文名,也挡不住污名加身。
因此,他索性先行一步,自己先制造流言。
自揭开伤疤,明言家门事,直指根源。
只要他抢先定了叙述,旁人再添枝加叶,想要逆转舆论,难度也是极高。
风自廊外卷入,烛火一阵轻晃。